一个多月的猛攻,寿春城也迎来了最后时刻。
钟会不再如以前那般风度飘飘,头发散乱,面容枯槁,白衣上沾满了血迹,倚天剑锋上也满是缺口。
名剑也不堪如此摧残。
坚城也架不住持续的猛攻。
“都、都督,敌军又上来了!”蒋斌满脸血水和汗水。
城墙上的守军也早已不成人形,呆呆的望着钟会。
钟会一反常态,没有慷慨激昂,没有勃然作色,非常恭敬的向众将士拱手一礼,腰躬的都快跟地面平直,“会德薄才疏,以致诸公陷于此地,此战非诸公不尽心竭力,实乃天不助我,寿春城破只在一二日间,诸公可自活命去也,会当自裁,以谢诸公眷顾之谊。”
这些话说的情真意切,见者不忍,闻者落泪。
将士们全都动容。
钟会一向高高在上,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当初的三万中军对钟会不离不弃,现在自然也是。
“都督尚且不惧死,我等岂能逃生?大丈夫死则死耳,岂能苟且偷生?”几员中军将领反而坚决起来。
原本躺在地上喘气的士卒又站了起来。
钟会泪流满脸,“与诸公同死,无憾!”
“愿与都督同死!”
城墙上爆发一声声怒吼。
如此一来,即便想出头投降的人也被这气氛感染,提起刀矛,再度与攀上城墙的晋军厮杀。
蒋斌把一切看在眼中,不禁佩服起钟会来。
每次到了必死的关头,钟会总能奇迹般的扭转。
必死之局还能撑到现在,以真情打动将士,不愧天下数一数二的鬼才。
但今日之局,还能如当年汉中一样力挽狂澜吗?
蒋斌抬头看看天空,淮南的春天早已到来,新鲜泥土气息中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也罢,此时此地即便投降,也不过偷生几年。
投降了又能如何?在中原没有根基也站不住脚。
士人就要有士人的脊梁。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愿为都督赴死!”蒋斌大吼一声,持剑冲到阵前,与晋军死命搏杀。
一夫拼命,万夫难敌。
千夫用命,万人辟易。
钟会提剑与亲兵杀入敌丛之中,没有盔甲,反而更灵活,在刀光剑影之间跃动,剑光所及,血透重甲,“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白衣虽早已脏污,倚天剑虽残破,人也精疲力尽,然而每念出一个字,士卒身上的力气仿佛回转一分。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剑光吞吐,倏然收于鞘中,围攻钟会的三名敌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胸前爆出一长串的血花,倒在地上。
但转眼又有十几名敌军持刀攻来,钟会双臂已经抬不起来,几名亲兵用身体堵了上去。
惨烈的厮杀到处都是。
不仅是钟会麾下的中军精锐,蒋斌蒋舒手下的蜀军也在死战。
城里的淮南青壮也在死战。
“司马昭!”钟会冲着城下的千军万马吼道。
青山犹在,淮河奔涌。
这一声很快被战场上的喧嚣迅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