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由你来跟哀家换。”太后冷然出声。
太后的威仪不容任何人的挑衅,她不允许韩子谦拒绝她。
韩子谦转过身,“太后请自重”五个字即将脱口而出,转为了一句无喜无怒的一声“好”。
这些都是过程,重要的是结果。
太后没想到韩子谦会答应,看到他眼里的冷漠,被深深地刺痛,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出去。”
“好。”韩子谦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韩子谦走到门口,方院判和左院判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围过来,满脸堆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气色。
“快去通知皇上,告诉皇上太后病情急速恶化,有话要交代。速来慈宁宫。”
“啊?”方院判与左院判面面相觑,他们早上才跟皇上汇报说,太后的病情有明显缓解,如今就要去跟皇上报告,太后不行了。
何况还没有经过他们的诊断呢。两人面露为难之色。
方院判小心翼翼地问道,“韩大人何从得知太后病情急速恶化?”
韩子谦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位院判一眼,“早上二位没有照顾好太后,太后体内缝好的伤口已经破裂。恐怕时间不多了。你们还不去报告,恐怕是死罪一条。”
若不是姜院使的缝合技术高超,又填塞了大量消炎止血药物,此时恐怕已经身亡。
魏王实在毒辣,环环相扣。想必刺伤太后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这样太后疼痛时挣裂伤口,使得痛苦加倍。
左院判立马调整思路:“报告,马上报告。”
他立刻往院子里跑,寻找侍卫去给皇上通风报信。
方院判呆呆地站在原地,颇有大祸临头之感。
韩子谦转身去吩咐两个小太监进去替太后整理床榻和衣物。
走到方院判面前,双手抱胸,含笑看着方院判,“如果我是方大人,不等皇上来,我现在就以死谢罪,免得祸及家人。太后伤口为何会裂开,你心知肚明吧?”
方院判瞬间明白了韩子谦的意思,眼巴巴地望着韩子谦,“求韩大人救我。”
韩子谦以看待死人的眼神看了方院判一眼,“今日之事,你逃不了干系。如果有遗言要告诉家人,韩某可以代为转达。”
方院判眸色一暗,满头大汗,抬头想要跟韩子谦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韩子谦冷冷地看了方院判一眼,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左院判进来后,见现场气氛沉重而诡异。凑近方院判小声地询问情况。两人商量了一番后,觉得今日小命可能确实不保。拿出处方单,在处方单上开始写遗书。
两名小太监不多久就走出来,宣韩子谦再次进去后,就匆匆离开。
再进去时,气场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房间里整理了一番后井然有序,床榻上焕然一新,整整齐齐。
屋里焚着清幽的香气。
太后身着青莲色的衣裙,正对着镜子化妆打扮。
听见韩子谦进来,太后转过身,笑着问道,“好看吗?”
此时太后已经完全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
她也希望自己走的时候是光彩照人的,安详的,不要那么凌乱狼狈丑陋,吓到皇上。
就像现在这样,就像打了麻药,只感到微微的疼痛,能保持冷静高贵自持的形象就很好。
韩子谦带着几分愉快地答道:“很好。”
看来太后彻底想通了。
“能为我画眉吗?”太后手里拿着一支眉黛,期待地看向韩子谦。
韩子谦温声答了句“好”,缓缓地朝太后走去。
两人之间此时的亲密,就像是闺房中的丈夫走向妻子。令太后心中感觉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倍感甜蜜。
韩子谦接过手中的眉笔,问道:“太后感受到肚子里的痛吗?”
太后仰着脸,笑着说道:“没有。此时此刻很好。”
说着闭上了眼睛。
假如就这样死去,倒也好。
韩子谦端详着太后的脸,平静地问道:“我没有画过,该怎么画?”
脑海里浮现出夜里看到她的两弯眉毛,他觉得那个眉形还挺好看的。
这话令太后倍感愉快,“顺着眉形细描就好。”
韩子谦拿出画工笔画的认真态度,替太后一笔一笔地描着眉毛。
“这么多年,你就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人吗?”太后禁不住问出心中藏着的那个问题。
韩子谦立刻肯定地答道:“没有。”
太后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快速和坚定,有些失落。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韩子谦脑海里莫名奇妙地快速地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
她目光沉着机敏,像猫儿一般打量着身边的猎物,在挥剑夜袭劲敌前冰冷而有耐心。
韩子谦心中一惊,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浪费时间,默默地转移话题,“太后,臣已经派人通知皇上。皇上应该很快就到。太后要不要想想要说的话。”
太后心里正充溢着幸福,骤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睁开一双妩媚的凤眼,疑惑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韩子谦被太后凝神注视,坦然淡定,“就是最后要交代皇上的。”
太后这才回味过来韩子谦方才问自己肚子疼不疼的用意,回忆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意识到肚子里的剑伤可能已经破裂。
实实在在的命不久矣。
太后没有痛感时,总有一种幻觉,自己正在变好,已经变好,正在康复。
此时知晓命不久矣,不由自主的惊慌黯然,“太医呢?他们一定有办法。宣太医进来。”
“臣本以为太后已经想透。原本并没有,”韩子谦停下手中的眉笔,“画好了,照照镜子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