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这番话听在璟妃耳里,心知自己计划不周给娘家添了麻烦,脸露惭愧之意。
她怔怔地望着姐姐,竟觉得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姐姐好像一夜之间从一个脆弱感性的小女子变得如此的坚强理性。
一时心情复杂,不能平复。
过去她一直依仗着父亲的权势,凭着本能,凭着从小的一股心性,爹娘的宠爱,在宫里为所欲为地做自己,骄横跋扈,心狠手辣皆无所顾忌。
姐姐的一番话,似乎是一记当头棒喝,又像是一盏明灯,让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肩头的责任。到了她来回馈家族,保护家族的时候了。
可到底该怎么做,她却愈发地迷茫。
璟妃想到这里,倍感孤单,在这诺大的皇宫里,她只有她自己,而她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运。
骄傲的她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却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她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会儿才吃力地说道:“姐姐,我.我.”
陈紫嫣叹道:“妹妹,你已经位居四妃,又有了封号,仅次于皇后,宠冠六宫。你还很年轻,只要有了皇子,想必就会更进一步。所以跟其他人还要努力往上爬不同,你根本不用担心在宫里的地位。最紧要的不是打压其他人,而是不犯错。对于那些低位的妃嫔们,反而要花心思去拉拢她们。男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情爱不过是一种调剂。帝王心中更是如此。妹妹如果想专宠,那就大错特错。”
璟妃一时语塞;“我我.”
姐姐的一番话,说到了她心里去。
她内心确实疯狂地妒忌其他任何得到皇上宠爱的女子,曾经是李惠妃,如今是江月白,还有其他轮着侍寝的新人。
明知道皇上不可能专宠她一人,可是她就想尽可能地得到宠爱,尽可能地占据皇上的心。
每次夜里,想到皇上与其他人,就跟与她在一起时那样的颠鸾倒凤,她就心如刀割,彻夜难眠。
转而眼睛又瞬间明亮,好奇地问道:“那你跟姐夫呢?情爱也只是一种调剂吗?”
这明亮的眼神,让姐姐瞬间明白了妹妹的心结。她爱上了皇上,就像所有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时
陈紫嫣垂下眸子,眼中的泪水又忍了回去,淡淡地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姐姐嫁的是个淡泊名利之人,而你嫁的是帝王,注定了此间的不同。当你得到什么东西,你就失掉什么东西。这大概就是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想想,一个帝王能有什么样的情呢?是纣王宠妲己?还是唐明皇宠杨贵妃?姐姐希望你能够看淡情爱,把自己活好,不要为情所困。”
璟妃语塞:“我”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随着姐姐的话瞬间死去了一半。
假如对皇上没有了爱,没有了期盼,那每天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在这一刻,她的脑子里塞进了太多的东西,心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令她一时无法反应。
陈紫嫣定定地望着妹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
“姐姐,你就从来不怨不恨吗?”
陈紫嫣摇摇头:“怨有何用?恨有何用?”
这时陈紫嫣的贴身婢女走了进来,迟疑了片刻,提醒道,“大小姐,您得要走了。不然就要错过出发的时辰了。”
陈紫嫣握紧了妹妹的手,眼中含着泪花:“妹妹,你自己多保重。我要走了。”
璟妃看着姐姐,这个经历了世间至真至纯情爱,又经历了世间大痛之后,却活出一番新境界的女子。
她紧紧地握着姐姐的手,想通过手的连接,汲取更多的力量,她心中有很多话想问,可答案似乎刚刚姐姐都告诉自己了。
璟妃道:“我去送送你。”
陈紫嫣点点头:“好。”
璟妃站起身,挽着姐姐的手一步步走出寝殿,走出花园.
走到等在外面的步辇前,徐方弯腰行礼,微笑着说道:“璟妃娘娘请留步。”
璟妃扭头跟身边的宫女说:“等等,去把本宫的玉笛拿过来。”
又望向陈紫嫣,“姐姐,这笛子还是进宫前爹爹送给我的,你带在身上。”
“娘娘,奴才扶您上步辇吧。”徐方催促道。
璟妃剜了徐方一眼,徐方讷讷地垂着眸子,不看抬头。
“有劳公公。”陈紫嫣柔柔婉婉地说道,伸出手来,顺势搭在徐方的胳膊上,踩着另一个小太监的背,登上步辇。
待她接过妹妹递过来的玉笛,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孔洞,想起那年璟妃入宫之前姐妹辞别的场景,也如今日般依依不舍,泪流满面,恍若隔世,不胜唏嘘。
逝者如斯,好怀念小时候两个人无忧无虑生活在爹娘羽翼之下的日子。
两人四目相对,亦是无言。
陈紫嫣敛住情绪,强忍住眼中的泪水,“谢谢妹妹。姐姐走了。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