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辩扫视了一下仰视着他的茶农们,轻轻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轴黄色卷轴:“诸臣工、百姓听诏!”
众人纷纷跪下。
宋朝没有跪拜的习惯,寻常无论是见官见长辈甚至见皇帝都没有跪着说话的习惯。
但也有情况是例外的,就是诏令传达的时候,会用黄土铺道,设香案,州县长官出城相迎,百姓也要跪下听宣。
这种做法实际上就是为了增强律法尊严,令人心生敬畏之心。
欧阳辩大声宣读。
“古者山泽之利,与民共之。故民足于下,而君裕于上。
国家无事,刑罚以清。自唐末流,始有茶禁,上下规利,垂二百年。
如闻比来,为患益甚。民被诛求之困,日惟咨嗟;宦受滥恶之入,岁以陈积。
私藏盗贩,犯者实繁;严刑重诛,情所不忍。使田闻不安其业,商贾不通于行。呜呼若兹!……朕嘉览于再,犹若慊然。
故朕诏曰,荆湖北路茶农,有愿意继续为园户者,则继续为之,然后不必有缺额之虞;
不愿意为园户者,则可脱离,所产之茶叶,榷货务照价收购,无须担忧……必置明刑,用戒狂谬,布告遐迩,体朕意焉。”
诏令宣读完毕,场中鸦雀无声。
诏令用的是文言文,一般茶农还真的听不懂。
欧阳辩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官家的意思是,荆湖北路的茶农,想做园户的可以继续做,但不会出现定额了。
不愿意做园户的也无所谓,也可以继续中茶叶,但茶叶要卖给榷货务。”
“好!太好了!”李大忠一听激动地泪流满面。
这才是最重要的。
田伦他们死不死流不流放的,其实和大部分的茶农并没有关系。
他们来这的说法是鸣冤,但其实最核心的东西就是他们不想做园户,而且还想继续种茶叶而已。
有人说乡民淳朴,其实乡民从来都不淳朴,他们有为了生存而存在的狡诈,甚至有些恶是城里人都很难想象的。
其他的茶农也纷纷欢呼起来。
唯有吕大防和提刑官于大人面面相觑。
欧阳辩看着欢呼雀跃的茶农,笑了笑,转头和吕大防和提刑官于大人道:“吕大人,于大人,事情已了,在下告辞了。”
吕大防赶紧道:“台官这是何话,台官从京城远道而来,为荆湖北路百姓做了如此大的功德,怎么能就此离去,本道官员都想尽尽地主之谊呢!”
欧阳辩点点头笑道:“今日还有许多事情,明日可否?”
对于这种能够扩大交际面的活动,欧阳辩并不拒绝,既然选择走上宦途,那便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这才是王道。
吕大防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明天我让人去请台官。”
欧阳辩笑着点头:“那就谢谢吕大人了。”
欧阳辩转头和王韶和种谊吩咐道:“帮忙疏散茶农,莫要发生踩踏事件……”
欧阳辩仔细嘱咐,在当场监督茶农疏散。
吕大防则是被一群官吏簇拥着进入到监司里。
吕大防屏退左右,只剩他与于大人二人。
于大人颇为惊异,吕大防这是要做什么。
吕大防道:“于大人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于大人有些不解:“什么怎么看?
吕大防道:“本官不解的是,今日欧阳辩为何不将圣旨先行请出,这样就不虞多变了,可他为何……”
吕大防没有说完整。
于大人点头道:“我大概有些猜测……我猜,这应该是欧阳辩可以为之。”
吕大防惊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于大人点头道:“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感觉有些不对,欧阳辩从一开始的态度就相当的强硬,一般的官员可不敢再万人围困之下干这么说话。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年轻气盛的原因,但看到最后,我才模模糊糊感觉到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手腕,等你提醒的时候,我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