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的宴会,自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些人不仅能写词,更加能够赏析词。
就两种能力来说,大多数人赏析诗词的能力是胜过自己的写的。
所以他们能够感受到这首词作散发出来的魅力,以及它达到的高度。
他们扪心自问,自己这一辈子写过来的诗词,有哪首能够比上这一首。
或者说,有哪首能够拥有这一首词作的的传世能力。
是的,这首词作就是能够流传千古的词作,这一点他们都不怀疑。
他们沉默的原因,一来他们得慢慢的品尝咀嚼这首词作。
二来嘛……词作是一个八岁的孩童所作……
这首词作如果是欧阳修所作,他们会大声的赞赏,他们会为之振奋。
但这首词却是一个稚童所写,这种震撼感让他们头皮都有些发麻。
所谓神童,三岁会读书,五岁会作诗,十来岁中进士,这些的确相当神异。
但三岁会读书,无非就是背三字经千字文;
五岁会作诗,不过是做一些浅陋童稚的诗作;
十来岁中进士,除了本身学识过人,无非就是名气在起作用。
五岁就能作出传世之作……这让人想起初唐时候的骆宾王。
但骆宾王七岁所作的《咏鹅》,读起来虽然朗朗上口。
但论艺术性,和这水调歌头根本没有办法比较。
再往大里说,就这么一首词作,足以吊打在场人上半辈子所写的全部诗词。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如此。
在场诸公,不论文章,不论经史子集,只论词工,晏殊是第一。
晏殊公认第一好的词作便是《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里面传世之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确令人赞赏。
但就艺术性来说,这首水调歌头胜出多矣。
宋人爱玩,也极浪漫,他们关心内心深处,他们从心,所以这个时代多有名臣。
关心内心的人,情感充沛,心中都有精神家园,所以欧阳修、苏轼等遭受贬谪时候,颓丧失落有时,但终究会因为心里的精神家园而重新振奋起来,或者给后世留下丰厚的精神遗产。
正是因为如此,这首水调歌头着实调动起他们的精神世界。
中国文人大多在接受儒家教育的时候,不免受佛教和道教思想的沁润。
所以在中国文人的精神世界里面,有两个愿景。
一是田园牧歌,二是超凡脱俗的仙家止境。
水调歌头里描述出来的浩渺仙气,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这是最引起共鸣之处。
但超凡之后,又回到了尘世之中,一句千里共婵娟,让这些常常在外的宦游人有一种强烈的认同感。
水调歌头说出了他们内心的话。
刘相公和晏殊讨论一番,将玉佩奖励给欧阳辩,不过夜色已深,欧阳辩才八岁的身体早就经受不住,已经半依偎在陆采薇的怀里睡着了。
众士大夫纷纷露出笑意。
若是少年人这般作态,他们或许会训斥一番。
但一个八岁稚童这般,就是天性自然了。
陆采薇半跪坐,小心翼翼地不敢晃动,生怕吵醒怀中的童子。
今晚的月色很美,今晚也很梦幻。
玉仙楼花了大力气将她送进最顶级的诗会里,期望她因此将名气推向更高的位置。
这应该是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