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严府,严志远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恭恭敬敬的把牛崽请进去。
他没勇气面对他所做的事情被公诸于众之后的后果,更没有勇气再面对严青云一直不落气持续活着的后果,无论是哪种,对他来说都是地狱。
在这时候,严志远终于明白了,牛崽那天对他说的那句话,已经危险重重而不自知,如履薄冰……后面是什么,那天他没有听完。
严志远看了一眼身侧的牛崽,他一直带着笑意,温暖如阳,严志远有些黯然的问:“小道,那日你对我未说完的话,还能告诉我吗?”
牛崽面带笑容,温和的说:“那日后面的话是,冰之下是深渊,冰破之日便是永不翻身之日。”
严志远心头被重重一击,他,他走到这步了?坠落深渊后永无翻身之日。
严志远面色灰败,大受打击。
近来天气很好,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很舒服,但暖阳也驱不散严志远心里的寒冷。
把牛崽领进主院,严志远沉着脸色吩咐下去:“把于然元安都叫来吧,其他人等一律不许靠近主院。”
严家将倒下,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做的那些,两个儿子不一定不知道。
两个孙子小,还教得过来,严志远在这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严青云的苦心,他不由的带着希翼看向牛崽,严家还能有未来吗?
让父亲一直咽不下气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呢。
严志远渴望牛崽能解答,但牛崽看不见,他带着笑意目光却空洞,看着很温暖,却又让严志远清醒的明白,牛崽不是为他而来,他没有道缘,牛崽不会为他解惑。
吩咐完之后,严志远把牛崽带进内屋,到严青云床前。
看着枯瘦如柴的严青云,严志远垂下头,流下懊悔的泪水一边磕头一边认错:“爹,一切都是我这个逆子的错,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砰砰砰的三个响头后,严志远起来,将那些刺眼的铜镜都取掉。
严青云看着牛崽,又看见严志远,他心头疑惑,怎么短短一晚,严志远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怎么了?
牛崽对着床的方向行了个礼,然后开口说道:“我知缘人心里尚有一惑难解,故执念不消难散,今受指引来为缘人解惑,作为回报,缘人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滴泪将被我收走,如果缘人同意,便眨一眨眼睛吧。”
严青云瞪大的眼睛一动不动,他还在思考。
他记得牛崽,是过年那天在苏小鹿身边看见的。
苏小鹿对他很呵护,这是个同苏小鹿年纪相仿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心中执念是什么吗?
严青云一时惆怅,他在这段日子里,其实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知道自己几次三番不死是有古怪,他之前也和严志远一样,觉得自己可能会变成什么饮血的怪物。
但随着身体一日一日的变化,他知道不是,他觉得他就是依附在尸体上的不肯走的魂,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破败了,虽然还没有烂,却像是干枯的老树枝一样,就算下人心软给他喂水,他也咽不下去了。
他其实是死了。
现在牛崽一说,他觉得牛崽说的更贴切,他这一口不咽的气,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