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刘汉儒的火气立刻上来了,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打了,直接把缺了口子的陶琬,摔在了地上。
几人是蹲在窑洞门口吃饭,刘汉儒的饭在窑洞西边的磨盘上,老汉一家三口蹲在东边的灶台旁边。
露天的灶台里,正冒着热气腾腾的白气,还传来一股股香气。
刘汉儒摔碎老汉家里唯一完好的陶琬,突然神勇的冲了过去:“本官好歹也是个人,你们竟然给本官吃喂牲口的麦麸。”
“你们一家三口可倒好,在这里吃香的”
话还没说完,掀开木头锅盖的刘汉儒,突然说不下去了。
大铁锅里没有想象中的肉羹,只是一堆树根野菜,刚才闻到的香气,也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死撑面子的刘汉儒,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是老汉一家三口听不懂的之乎者也,昂着脑袋走进了干净窑洞。
半夜。
感觉棉被很脏的刘汉儒,把那床打着补丁的棉被,盖在了身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刘汉儒瞧见石磨上放着一个缺了大口子的陶碗,里面还是麦麸。
刘汉儒却是老老实实的喝完了,虽然很刮喉咙,但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稻香。
吃完饭,刘汉儒跟着老汉的儿子去了七里外,一处小山沟。
这里有一条很浅的小河,浅到随时都有可能断流。
小河边开垦了三四亩田地,种了一些耐旱的麦子。
马上就要到收割的季节了,麦子的长势还不错,黄灿灿的麦秆上,坠着沉甸甸的麦子。
刘汉儒站在小河边的一处深坑旁边,负责把木桶灌满。
老汉儿子挑着两个水桶,两个很沉的水桶,不停的给麦田浇水。
希望能够多丰收一些麦子。
从早上一直干到中午,勉强浇了一亩地,老汉儿子累的躺在黄土地上酣睡了过去。
刘汉儒沉默的站在旁边。
就这么过去了七天,刘汉儒看着又躺在黄土地上酣睡的老汉儿子,默默的挑起了担子,准备浇水。
当他挑起担子,才知道这个担子有多沉,一个水桶少说也有四十多斤,两个加起来快有一百斤了。
刘汉儒踉踉跄跄的差点倒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费了一炷香的时间,也不过浇了一趟。
刘汉儒知道老汉儿子快醒了,赶紧把水桶和担子放好。
等到老汉儿子醒了,生怕对方怀疑位置不对了,主动说道:“趁着你睡觉的时候,本官把水给灌满了。”
老汉儿子其实早就发现了,没说什么,继续挑水。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月的时候,老汉儿子突然不回来了,一个人住在麦地旁边的棚子里,守着即将成熟的麦子。
好在有着本县头号刺头的名号镇着,敢过来偷割麦子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两三个,都被老汉儿子打了回去。
不过老汉儿子也受了伤,老汉听到儿媳妇哭哭啼啼的说儿子的情况,抄起一把猎弓,去麦田里替儿子守夜。
这几亩粮食可是全家的希望,如果没有这些粮食换些麦麸,到了冬天,他们全家都得饿死。
刘汉儒看着佝偻着身子的老汉,拿着猎弓准备去和一帮子青年争斗,突然站起来说道:“我陪你去。”
佝偻着身子的老汉,没有说话,任由刘汉儒跟着,一起替下了老汉的儿子。
老汉的儿子瘸着腿离开这里的时候,用力拍了一下刘汉儒的肩膀,差点没把刘汉儒吓死。
刚过来的时候,那一顿殴打,刘汉儒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落日的余晖里。
老汉儿子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黄土地上。
影子拉的很长。
刘汉儒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容少了几分虚情假意,多了几分醇厚。
第三天,老汉儿媳妇过来送饭的时候,居然对刘汉儒笑了。
刘汉儒看着面前这个黑瘦女人的拘谨笑脸,见识过太多的美人笑,甚至见过花案榜首女状元的回眸一笑。
竟有些受宠若惊。
刘汉儒喝了一口麦麸粥,随口问了一句:“喂,你家怎么没有孙儿。”
佝偻老汉突然握紧了缺口陶碗,过了很久才松开,回了一句:“养不活,全给饿死了。”
刘汉儒僵在了原地,看着手里麦麸粥。
再一次觉的难以下咽。
直到一个月的期限到来,刘汉儒跟着两名东厂番子离开这处贫瘠的小县,始终没有说话。
回去京城的这一路,始终精神恍惚,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哪里,要不是两名东厂番子看着他,都会掉到河里。
就在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刘汉儒又走错了路,精神恍惚的来到了京师大学堂门口。
看见了一副不对称的对联。
刘汉儒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了,怔怔的注视那副对联。
为中华崛起而。
实现民族伟大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