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广场。
罗杰赶到时。
此地已经人满为患。
闻风而来的普通民众将广场围的水泄不通。
广场内部。
市政厅大楼所有房间的门窗都是紧闭着。
罗杰察觉到。
大多数的门窗都已经从里面用木条钉死。
可尽管如此。
这栋如城堡般幽深的建筑里的人们也被一股恐惧的情绪所笼罩着。
那些在门窗缝隙间闪烁的眼神暴露了这座城市的当权者早已无法控制局势。
对于这一切。
罗杰并未觉得意外。
在赶来的路上。
他特意挑了几个民众深入交涉了一番。
在唬骗和面包双管齐下的作用下。
他现在已经对这座城市以及当前的局面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
对于莲花城来说。
混乱并非常态。
这座城市曾经也繁荣过——
最初的导火索是饥荒。
哪怕是最底层的民众也清楚地知道。
莲花城走向衰败的源头就是“万秽之血”在南方的崛起。
自那以后。
从南部墓野里涌出来的拜血教徒便侵占了莲花城通往北方的主干道。
在血雾的隔绝下。
莲花城失去了他们在南部墓野经营了近百年的粮仓。
饥饿因此而开始蔓延。
人们被迫将目光放回海上。
可血雾出现没多久。
海面上的黑雾也跟着日渐浓密！
许多冒险出海的渔船在驶入黑雾中后就再也未曾归来。
这一切将莲花城彻底地推向了深渊。
土地。
海洋。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
再无一寸空间能哺育这座城市内庞大的人口。
与此同时。
拜血教徒的势力也开始从南部墓野入侵到城中。
近年来沉溺于‘幻术’和‘迷心粉’的老城主在半个月前就被拜血教徒们在自家府邸里围殴致死。
剩下的部分官员们勉强在市政厅里维持着秩序。
但混乱一旦被点燃。
便如一把野火在这座城市里蔓延开来。
这种局面是他们无法按控制的。
莲花城的人口基数相当庞大。
故而这座城市中并不缺有能力的贵族或将领。
他们只是在畏惧。
畏惧那隐藏在饥荒与混乱背后的两大推手——
无论是血雾还是黑雾。
其背后都站着一尊对他们来说只能仰望的神祇！
莲花城的人也不是没有尝试过。
只是。
在首席大法师和荣光骑士们相继暴毙之后。
人们心中那仅存的勇气也被顺次浇灭了。
聪明人早就意识到这座城市已经沦为了一处战场。
最可悲的是。
他们不属于战争双方的任何一方。
他们只是战争的养料。
在万秽之血的支持下。
有恃无恐的拜血教徒们正在朝着他们的目的一步步进发。
而这座城市里唯一能对抗他们的“黑雾教徒”在名声上却更为狼藉——
早年间。
莲花城还算繁华的时候。
那群来自深海的黑雾教徒便多次兴风作浪。
但那几次都被大法师带头镇压下去了。
只可惜。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的莲花城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守护者，变成了两大上古邪物争相抢夺的一块肥肉。
有办法的人早就逃离了此地。
剩下来的人或浑浑噩噩。
或同流合污。
也有人在默默等待这座城市覆灭的那一天。
至于希望。
那是一个早已被莲花城居民忘记的名词。
罗杰交涉的每一个清醒的人都在谈话的最后劝他离开。
由此可见。
这座城市已经绝望到了什么地步。
……
“超凡感知：你察觉到‘污血之神的子体’正在贪婪地汲取着城中居民的绝望、饥饿、痛苦、麻木等负面情绪……”
……
“知识（神明学：你曾在海蛇教会的一本典籍中看到过，‘情绪对于神明来说是一种力量’”
……
“制造饥荒、散布恐慌、诱导人们主动破坏秩序……”
“难怪向来闷骚的系统都触发“除魔任务”了。”
“上古邪物果然都不可信任。”
广场边缘。
罗杰心如明镜。
万秽之血和无尽之触打的是明牌——
他们就是要收割来自莲花城民众的“情绪之力”。
上古邪物的内讧顶多是分配不均引发的内部斗争而已。
他们的本质和手段其实是一样的。
而在密斯特拉的大多数地方。
上古邪物的收割手段也确实是无解的。
他们能从上一轮灭世禁咒中活下来。
相比起文明近乎断代的人类和其他种族来说优势太大了！
人类和其他种族很难在短期内催生出足够和他们扳手腕的强者。
从他们纯熟的收割手法来看。
上古邪物们干这个已经形成一套流水线化的模式了。
这也难怪罗杰先前会觉得遇到的邪神都差不多。
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是按照相似的模式来运作的！
……
“上古邪物收割情绪，可能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从而来对抗灭世禁咒。”
“这么来看，上几个世代的人类未必都是被灭世禁咒杀死的，可能在灭世禁咒来临之前，他们就被上古邪物榨干了……”
“如果没有人阻止这一切，类似的悲剧还会一遍遍地上演。”
想到这里。
罗杰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眼下他最理智的做法是先返回清泉宗。
而后纠集起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接着就是疯狂的搜集情报。
在打探清楚万秽之血等人的弱点之前以斡旋为主。
最好能请来海蛇女王助阵。
一直到时机成熟。
再展开对上古邪物们的清剿……
只是。
这一次。
他不愿再这么‘理智’下去了！
曾经他谨慎沉稳、不动如山。
那是因为弱小和未知。
可如今实力飙升，再过分惜身的话，和怂包又有什么区别？
辛苦刷的一身好本领。
可不是用来当摆设的！
一念及此。
罗杰果断地接下了“除魔任务”！
“荡平上古邪物之路。”
“就从莲花城开始吧！”
他眼中的战意渐渐沸腾起来。
……
广场边缘。
民众们都很沉默。
看得出来。
他们对市政厅的人还是有些敬意的。
但那些胳膊上捆绑着红布条的拜血教徒们可不管这一切！
他们嚷嚷着要市政厅打开那本不存在的备用粮仓，并疯狂地冲撞着附近建筑的门窗。
而在打砸抢烧的同时。
拜血教徒的核心成员也会不定期地丢出一些面包来。
这些黑面包就是民众们自发地跟过来的主要原因。
大多数民众并不是真的想和拜血教徒同流合污。
可捡起面包的人往往会被裹挟入邪教徒的人群之中。
在大环境的刺激下。
他们往往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打砸抢烧起来！
一时间。
躲在屋子里的官员们已经分不清外面哪些是真正的拜血教徒，哪些又是普通民众了。
好在他们将大门封的很结实。
拜血教徒们冲撞了一会儿并未成功。
但鼓噪的情绪一旦蔓延开来。
便有些无法收拾了。
过了一会儿。
人群稍稍安静下来。
一名看上去有些威望的拜血教徒站在广场中央的石雕脚下大声喊道：
“是他们抢走了你们的粮食！”
“这座城市的统治者们正躲在自己的家里享受着美食，他们还有备用粮仓，他们甚至还能吃得上水果和牛肉！”
“而你们呢？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儿女、妻子或丈夫活生生饿死！”
“这不公平！”
“可你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只能被他们踩在脚下，毫无尊严，默默死去！”
……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仍惦记着他们往日假惺惺的恩情，可那一切都是假的，不然当灾难发生的时候——
城主为什么没有身先士卒？
大法师为什么独自潜逃？
那些号称要守护这座城市的荣光骑士们呢？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只有“万秽之血”是最真实的。
祂赐予我们可以果腹的面包。
可以蔽体的衣物。
祂让我们能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