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众汉员大臣,贞武完全是打算高压逼迫,这是没办法的事,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等于就是从官绅身上抢钱,即便能够说的天花乱坠,官绅们也不可能心甘情愿的交银子,这可不是输捐,而是年年都要交的,要想他们心甘情愿,除非是象对满人那样,另外给予补偿,当然,这是不可能的,真要如此,他何苦巴巴的推行什么新政。
不过,即便是高压逼迫,那也的找堂而皇之的借口,讲究方式方法,朝廷毕竟不是强盗,即便是明抢,也总的有块遮羞布不是,他策动京报宁报进行明亡原因的大辩论,就是为推行新政进行舆论造势,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这才是仅仅只是开始。
畅春园外,一众汉员大臣心情复杂的等待着,但一个个却不敢再交头接耳,扎堆议论,因为都察院的监察官员已经开工了,即便是侯在畅春园外,他们也不得喧哗,不得失仪,必须谨言慎行,若是被监察官员记档,轻则是罚俸,赶上贞武心情不好,丢官的可能都有,而贞武的心情现在明显是很不好,谁也不愿意撞到枪口上,一个个都循规蹈矩,老实个恭候着。
站在最前面的上书房大臣保和殿大学士张鹏翮心情同样复杂,他清楚贞武刻意先召集满大臣入内商议是为了增加汉大臣的压力,以此来打压削弱汉大臣的反对力度,可如此做明显有悖于他倡议的满汉一体,真不知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对于这位事事皆喜乾坤独断的主子,张鹏翮亦是颇感无奈,这主子虽说有些任性有些独断专行,但是眼光见识却是无人能及,胆识魄力亦相当罕见,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有些任性草率和急于求成,摊丁入亩的推广和山西试行之新政都稍嫌草率,也有些急于求成,历朝历代改革,哪有能够一蹴而就的?
正自胡思乱想,便见的三名太监急步而出,在大门口站定之后,便扬声道:“皇上有旨,着所有官员一体觐见。”
早就等的有些焦躁的一众官员闻言之后,便整齐的列队而入,进入澹宁居前殿的广场,一众官员才发现先前进来的满大臣居然都不在,见此情形,张鹏翮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贞武如此处理,倒是让一众汉大臣心里多少平衡一点。
贞武自不会坐在御座上干等,将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文武大臣遣往别院,他便返身回到澹宁居前殿休息,闻报众臣已经在外恭候,他才出去升座。
待的众人行礼之后,贞武便直接说道:“今日将满汉诸位臣工分别召见,为的便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废除‘耗羡’,士绅监督地方等新政事宜。
朕清楚,诸臣工对新政心有抵触,这也是人之常情,沿袭了数百年的特权,一朝被废除,心里都不可能痛快,更何况,这些新政不仅削除了官绅的特权,更断绝了官员们的财路,如此新政,岂能不抵触?”
谁也未料到,贞武一开口就说的如此直白,就连张鹏翮亦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回话,正自犹豫,贞武已是接着开口道:“为什么要推行新政?朕给你们算笔账,大清州县的院试,三年两试,每次录取多少生员?平均每个州县是十四人!
大清有多少州县?一千五百余,这意味着什么?每三年时间,就会产生四万余人免除了差徭和一切杂办的士子!这还只是士子,另外还有不断病退,致仕,罢免,丁忧的官员。
朕如今正大力扩大各地官学的规模,这个数字亦将逐步增大,面对如此快速增长的士绅规模,三十年后,六十年后,朝廷面对的将是什么情形?你们考虑过没有?
官绅户族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们想必比朕更清楚,官绅户族享有法定的豁免杂项差徭的权利也就罢了,但是他们尚不知足,还谋求种种非法特权,出入官衙,包揽讼词,欺压小民,横行乡里,无视国法,抗交钱粮丁赋,甚或将别人的土地挂在自己名下,免除杂役从中渔利。种种卑污之事,难以悉数。
犹为恶劣者,他们逃避朝廷赋税,将应缴纳之赋税丁银转嫁到小民百姓身上,朕为什么要废除耗羡?就因为大多数官绅将耗羡银转嫁到贫民身上,让贫民替他们承担这些额外的负担!”
说到这里,贞武站起身来,眼神凌厉的扫了阶下众人一眼,语气也变的高亢起来,“一县之内,同样的田地,官绅与百姓的负担却是天差地别,以致富者恒富,贫者恒贫,长此以往,会造成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这会造成平民百姓与官绅与朝廷的对立!这会不断积累贫民百姓对朝廷对官绅的不满和敌意,时日一久,就会激发民变!激起暴乱!
一旦激发民变,发生暴乱,最先遭殃的便是当地的官绅富户!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本朝亦不鲜见,难不成,真要等到暴民四起,再来亡羊补牢?”
说到后面,贞武已是声色俱厉,声调亦是越来越高,最后几句几乎已经是在咆哮,就连站在广场后排的官员亦能听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