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群虽然惊慌奔走,却并无惊恐之色,胆小的匆匆低头而行,胆大的不时回头驻足观望,更有不少喜欢凑热闹的逆人流而上,一见这情形,康熙放下心来,知道前面不定是出了打架斗殴之事,伊德、关保等人亦是暗松了一口气,康熙微服私访,只要不出现大逆之事,其他事情都微不足道。
前去探察情况的侍卫很快就折了回来,低声禀报道:“禀老爷,前面不远,两帮泼皮打上了。”
关保是一等侍卫,对城里这些泼皮殴斗可谓是耳熟能详,康熙偶尔微服私访,他们前后几条街口都派人暗中盯着,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惊扰圣架的事情,但这次康熙不仅出来的匆忙,目的地也未告知,人手也未准多带,虽然暗中调了一批侍卫暗中尾随,却仍是难以顾及周全。
未想到,可可儿就出了事,虽说是小事,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听手下禀报的简单,他便轻喝道:“什么眼力劲儿?详细点,有多少人,有家什没?什么原因殴斗?”
“是。”那侍卫略一沉吟,才道:“两方大约有六、七十余人,都没家什,不过是顺手拿的长凳,小杌子之类的,听说两方分别是中城的和南城的,该是捞过界了,抢地盘引起的。”
康熙听的恼怒不已,这就是朕的盛世?竟然有六、七十余人青天白日当街斗殴,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朝廷养了那么多兵丁衙役难道都是摆设不成?京城的治安居然乱到这种程度了,难怪老十四要坚持严行整治!这些泼皮背后有没有宗室的影子?略一沉吟,他才道:“走,长长见识去。”
一听这话,伊德急了,他是今日唯一跟出来的领侍卫内大臣,万一康熙有什么不妥,可就他的责任,他忙躬身道:“老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街头泼皮殴斗岂能入得老爷的眼。”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康熙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迈步出了店铺。
关保一见,立刻带人跟了出去,生怕出一点意外,伊德微微一楞,也赶紧的跟了出去,正琢磨着是否谴人去通知步军统领衙门,康熙却是回过头来,严厉的说道:“不准通知任何人。”
伊德心中一凛,康熙难道是要借机考核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等衙门的官员?
整个京城布局是‘城内八旗,城外五城’,城外五城便是指京师外城分为中、东、西、南、北五城,每城又分两坊,最繁华的便是中城、南城、北城。小市街呈东西走向,不仅是京师外城最繁荣的大街,亦是中城与南城的交界线,大街一分为二,街北归中城、街南归南城。
京城的泼皮混混也是以城、坊划分各自的地盘,自从开始有组织的征收所谓的号税、勒税之后,小市街便成了中城和南城两帮的争夺焦点,没办法,小市街商铺林立,实在是太富了。
京师各衙门在腊月二十前后‘封印’放年假,各商铺亦是在腊月二十五左右年底盘总帐,十五至二十五这段时间,便约定成俗,成了各城泼皮争夺地盘的法定时间,最近几年,几乎每年都有殴斗,不过是规模大小而已。
殴斗之前,一众泼皮自然会将小市街上的各衙门兵丁、捕快衙役送上孝敬,免得他们破坏好事,各衙门兵丁、捕快衙役得了好处,自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丝毫不担心会受罚,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胜利的一方都会安排人出面到各衙门斡旋,他们根本无须担忧。
当然,他们也并非完全甩手不管,放任自流,为防出人命案,丢掉饭碗,他们亦会在现场两边的茶楼、店铺实时监督,若是发现情形不对,便会及时制止。
今年殴斗规模并不大,而且看着也还守规矩,各衙门兵丁、捕快衙役也都懒洋洋的在远处观望,不时还指点议论几句,更有好赌成性的,开局设档,赌哪边会赢。
斗殴现场的各家店铺,一看情形不对,早就上门闭店,躲在铺内暗骂倒霉,白耽搁半天生意,只是苦了那些沿街的小贩,跑又跑不及,躲又没处躲,糊口的家什,扁担、杌子、长凳,甚至是锅碗瓢勺都被一众泼皮混混利用到了极致,看着自家的物什被砸的稀烂,一个个小贩都是欲哭无泪的远远躲开,人要再被殃及,这年可就没法过了。
康熙一行人赶到殴斗现场时,街面上已经躺下了七、八个,剩下的两帮人马打得正火暴,却是毫无章法可言,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手持扁担、杌子、长凳的不少,还有人拎着锅盖的,两边捉对儿厮打的不多,基本上都是五、六个群殴,典型的泼皮无赖打法,鬼哭狼嚎之声亦是不绝于耳。
看了几眼,康熙甚觉无趣,便自怀中掏出一个跟核桃大小形状都相似的金表来看了看,心中却是疑惑,这街上怎么连一个巡逻的兵士衙役都没有?人都哪里去了?
看热闹是京师闲人的一大嗜好,如此热闹的场面,自然吸引了不少胆大之徒围观,康熙一行人倒也不显的突兀。
不过盏茶时间,街上混战已经接近尾声,胳膊上扎着红带子的一方已经明显处与弱势,不过是在勉力支撑而已,大街两头却仍是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