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拙政阁,身穿紫『色』华服的老者,正在翻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满屋书香,陈设雅致,然而一旁的书架上,却挂着三个经过腌制,甚至刷了金粉的人头。
虽然只有一个脑袋,并且看着渗人,但是此时其中一个人头开合着嘴巴,正大声的念着:“河东大水,淹没良田无数,疑有水妖为祸。”
“甘南大旱,时有妖人放牧蝗虫,培育飞蝗蛊,导致大量百姓流离失所,已有易子而食之相,大量邪道鬼祟出没,推波助澜。”
“江北官员贪腐严重,吞没赈灾粮款超过九成,有邪教蛊『惑』民众,造反作『乱』···。”
“哈哈哈!这江山已经『乱』成一团了!程老匹夫,你作为当朝大学士,首席顾命大臣,难道就只是坐视不理吗?”
华服老者只当没有听见,只是继续翻看着奏折,偶尔批上一个‘阅’字,便不再处理。
另一个人头却突然愤慨不已道:“满朝贪腐,尽是硕鼠,程老!依学生之言,应当用重律,行重典,以正朝纲。而后推行新法,废除疲敝,清剿庸碌无能之辈,方能让这大离山河,恢复几分元景帝时的风采。”
华服老者照样是置若罔闻,一个奏折接着一个奏折的看。
忽然微微挑眉,突然开口冲最后一个人头问道:“象升!邕南的折子连续来了多久了?”
最后一个人头开口道:“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华服老者点了点头,这才在折子上写上了批语,似乎是要调配钱粮,前往邕南赈灾,同时另外下帖,嘱咐一些官员随行监管。
之前第二个开口的人头瞧见了,忽然便又大声喊道:“老师,马恒那厮学生知道,其人最是泼皮不过,能力是有,但是手段肮脏,且不干净。您这雪花花的银子和一车车的粮食,从他手里过一过,最后怕是剩下不到五成,不行啊!老师!依照学生推荐···路满可担当这个重任,学生与他相交多年,对他秉『性』所知甚厚,断然不会贪墨半点。”
合上奏折,华服老者咳嗽两声,神情有些疲惫。
闭上双眼,沉重的喘了几口气,然后才说道:“路满方正有余而变通不足,心怀大志却能力有限。这邕南赈灾一事,若是交给他来办,只要走出这京畿之地,便是别人碗里的一盘菜,锅里的一块肉。不仅钱粮不保,他的『性』命只怕也留不住。”
又咳嗽了几声,华服老者接着说道:“马恒虽然出身市井,喜欢耍小聪明,并且手段难看,吃相也不雅。但是却也有些底线,擅长与人打交道,邕南远在千里之外,吾等鞭长莫及。赈灾钱粮,若想完好无损运到邕南,绝无可能。就看马恒能保住多少了!”
中间那个人头闻言,稍稍沉默,却又愤愤不平起来:“老师!还是要改革!你便是砍了学生的脑袋,将学生的脑袋挂在这里,学生还是要说。必须得改革!必须要变法!否则终有一日,国将不国,大厦将崩。”
这一回不用华服老者回答,之前第一个说话的人头却冷笑起来。
“哈!圣人有言,无为而治。革新变法,看似轰轰烈烈,实则劳民伤财,自损元气。身处中央要害之地,总汇的是整个大离天下的各方要务。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你心中可有数?命令下达地方,无论是为了百姓安好,还是为了铲除地方弊病,最终都会被人钻了空子,成为地方豪强恶霸,乡绅地主们勾结官员,荼毒百姓的利刃。”
“你说要整顿吏治,清除官员中的害群之马。到了地方,就成了排除异己,杀害忠良的最佳时机。”
“你说要革新变法,到了地方,就又成了那些贪官污吏们盘剥百姓,趁机大发利市的上好营生。”
“利益已经分配完毕,所有的掌权者都相互庇佑,互相遮掩。偶有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人,从人群中冒出头来,要么被他们同化,要么就被做成人头,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