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头上又如何?谁又不是没有在风头上过?早晚都有下来的一天!那时就有他的好看!”李敬业冷笑一声:“他驳我的面子也还罢了,竟然连三郎你的面子都不给,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真是蠢透了!”
王文佐干笑了两声,却没有说话,李敬业的意思很明显,武敏之现在如此跋扈,无非是依仗了皇后的势,可太子一旦继位,他和王文佐的地位立刻颠倒了过来,可这话要是从王文佐嘴里出来,可就完完全全是蓄谋不轨的意思了。
“三郎!”李敬业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婢女仆役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自己和王文佐两人,压低声音道:“这两年太子监国,待臣下以礼,百姓以仁。原先朝廷连年对外用兵,府兵多有逃亡者,依照律法,兵府应征之人误期则当斩,家属连坐,没入官中。
太子为此上书进谏天子:臣听说军队征兵,但凡没有及时报到的全家都会被牵连,有的甚至没被断罪就被囚禁,人数众多。但当中有因为疾病才逾期不到,或者途遇山贼、渡河遭难、畏惧逃亡、身负重伤等多种情形,军法却要连坐他们的亲属。臣认为军法该兼顾实情,如果不是战死就被定罪或者备注逃亡,并牵连他们的家属,实在有冤值得同情。臣希望可以修订法律,以后家中有士兵逃亡,也不用受连坐之罪。
天子采纳了太子谏言,修订了法律,赖太子仁德而得活之人,光是关中便有数万之多,这些人无不引颈而欲为太子殿下而死。若是能借此力,行大事,岂不美哉?”
“李敬业你想干嘛?是酒肉不香,府里的姬妾不美,长安业余娱乐生活不丰富?你就这么想作死吗?”王文佐腹中暗骂,嘴上却答道:“太子仁德固然不假,但天子亦是有德之君。就拿你方才说的那件事情来说吧!太子上书进谏,也得天子采纳谏言才能修订律法吧?那数万人赖太子活,难道就没有天子的几分恩德?”
“三郎此言谬矣!”李敬业笑道:“你是刚刚从外地回来,对天子这几年的身体状况太不了解了。自从高句丽被灭以来,天子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常年风疾缠身,朝政多半是由皇后陛下处置。而皇后身边多有群小,那武敏之便是其中之一,他是什么人,我想三郎你应该很清楚了吧?若是朝政在这等小人手中,大唐的事情能好吗?”
“武则天喜欢用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一万倍!但你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句好乱乐祸绝对没有冤枉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琢磨着怎么撺弄太子搞政变推翻亲爹亲妈上台,自己从中取利!还真是大唐特色!”王文佐腹诽。
李敬业看王文佐不说话,便继续道:“三郎你可是觉得天子有病在身,已经时日不多。到时太子自然继位,那时你便可荡清群小,致政清平。可你有没有想过,太子仁孝,他登基为帝,那皇后就是皇太后了,你觉得那是太后就会回居宫中,坐享清平?那些依仗皇后胡为的小人就会继续依仗太后之势胡为,那是你就算深得陛下信任,照样还是会投鼠忌器,束手束脚!何不借机一次将其斩除,永绝后患?”
“罢了!”王文佐终于开口了:“我身为武人,能有今日皆为二位陛下和太子殿下恩宠。汝方才所言,非人臣所能言。令祖有大功于国家,能有今日实属不易,望李兄谨言慎行,勿招灭门之祸!”说罢他便站起身,向李敬业拱了拱手,向门外走去。
离开了英国公府,王文佐回到家中,他心中对李敬业的远见卓识颇为佩服。尽管对方不是穿越者,但对李治、武则天的?格判断和未来政局的发展,还是极为准确的,而且他既然敢出言试探自己,就说明有这种想法的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而是一个相当数量、拥有深厚社会基础的政治集团。
而他选择了自己也并不是偶然的,自己不但拥有丰富的军事经验,深得太子的信任,最重要的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控制了东宫十率这支军队,有了这支军队,就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入宫城,距离大明宫也只有一墙之隔。而自己正在进行的整饬关中府兵事宜的工作,可以很轻松的调动部署三辅周围的府兵,这是发动军事政变的一个非常必要的条件。可以这么说,假如自己加入其中,拥立太子李弘登基,让李治提前去当太上皇的政变成功机率是相当高的。
但王文佐为何坚决拒绝呢?首先王文佐虽然身处要害,官职也不低,但在长安的声望和政治地位都远远不及李敬业,王文佐真正的基本盘还都在辽东、朝鲜和倭国,在关中地区他还是一个素人。
如果真的政变成功,李敬业背后的那群人无疑将获得最大的蛋糕,王文佐很可能会被边缘化,这等于是劳心劳力替他人做嫁衣。其次李弘本身与李治和皇后武氏的关系还不错,没有太子的配合,军事政变成功的概率也会降低不少;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李治和武氏不管有多少私德上的污点,但是作为一个统治者来说,是很称职的。发动军事政变必然会引起内战,会给人民带来巨大的痛苦,会给外敌入侵的机会,如果只是为了一己的野心和权力欲,伤害这么多人,这也违背了王文佐内心的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