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路上(1 / 2)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越过山脉投射到大地时,王文佐下令在路旁的林中宿营休息。在布设了岗哨后,士兵们升起营火,照顾马匹。王文佐策马穿过营地,雨后的泥土松软不堪,随着马蹄缓缓下陷,被打湿的木柴散发出股股浓烟,一排排马匹啃食着嫩芽和新草,满载稻米和鱼干的大车。最后他在一块地势较高的裸露岩石旁下马,中军帐篷就在那块褐色岩石的顶部。

“右大臣殿下,为了避免被发觉,我们将在这里休息到傍晚,然后连夜行军!”守君大石道:“等到明天天亮,应该就能抵达笠置山脉的南麓了,到了那儿我们休息半天,就可以白天行军了!”

王文佐没有回答,他向北方望去,隆起的笠置山脉就好像一道绿色的高墙,将奈良盆地和京都平原分隔开来。皇陵之战被击败后,中大兄就退出了奈良盆地,退回了自己的大本营近江国,不过他还是在笠置山脉的几个重要隘口布置了守军,作为己方的前哨。

“希望那个定惠和尚没有撒谎,他的那个奶兄弟也别犯蠢!”元骜烈的声音有点沙哑,出发前几天他感染了风寒,才刚刚好了。

“定惠他没有撒谎,他的奶兄弟的家乡确实就在笠置山北麓一带!”伊吉连博德大声为自己的好友辩解:“以如今的形势,加上他与定惠的关系,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事情一定会成的!”

“你这是替他担保啦?”元骜烈笑道:“我奉劝你一句,这种时候亲兄弟都未必信得过,何况奶兄弟?”

“奶兄弟当然比亲兄弟可信!”伊吉连博德笑道:“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一个赌,就拿伱我的坐骑做赌注如何?”

“够了!”王文佐打断了部下的拌嘴,他看了一眼元骜烈:“骜烈、伊吉连博德,无论定惠他有没有撒谎,他的奶兄弟有没有照他说的做,最后做出决定的都是我,而不是他,所以后果也是由我来承担。你不应该要别人为这件事情担保,更不应该拿这个打赌!兵者,生死存亡之事,绝不可只凭运气!”

“是!”元骜烈和伊吉连博德低下了头。

“更何况我派了黑齿常之领两千精兵同去,定惠的那个奶兄弟生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以黑齿常之的谨慎,即便有什么意外,也应该会相机行事,最多不胜,不至于败!”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正如王文佐所说的,也许有人会无视奶兄弟的情谊,但站在定惠身后的两千精兵可是任凭谁都没法无视的。

“好了,今晚还要赶路,大家都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吧!”王文佐道。

“遵命!”

当血红的夕阳缓慢的在生驹山地后落下,王文佐和他的骑兵们再次上路了,随着进入奈良盆地的边缘,道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有的路段王文佐甚至不得不下马步行,但他们没有停止脚步,不过当次日黎明抵达目的地时,至少损失了快一成的人马。

“未发一箭,就少了这么多!”元骜烈抱怨道。

“为了胜利,我可以损失更多!”王文佐冷笑道:“骜烈,你和守君大石带人去四周搜索,黑齿常之留下的人应该就在这附近!”

“是!”元骜烈应了一声,策马离开。王文佐这才皱起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文宗,帮我下马,我的脚踝昨晚扭了一下!”

“是,明公!”曹文宗应了一声,上前扶住王文佐的手臂好胳膊,帮助他艰难的下了马,王文佐深吸了一口凉气,两腿分开坐在路旁的树根上,从他微红的绔裤内侧看,他的大腿内侧也磨破皮了。曹文宗担心的看了一眼:“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还没到那一步!”王文佐苦笑道:“飞鸟京这几个月过得太舒服了,结果连续骑两天马就成了这个鬼样子!”

曹文宗笑了笑,没有说话,身为王文佐的贴身护卫,他和王文佐可谓是形影不离,当然知道王文佐这几个月在飞鸟京过得什么日子。

“对了,文宗!”王文佐突然问道:“这次来倭国你立功不小,我赏赐却不多,待到此战平定之后,我自然会另行补偿你的!”

“明公所赐金银兽皮已经很多了!”曹文宗笑道:“说实话,我没来倭国之前也没有想到此地如此富庶,若是稍加开垦,几不亚于扬州益州!”

“是吗?”王文佐笑道:“待到仗打完了,我们就修建船舶,与其通商贸易,通彼此之有无,不出十年,必然财货山积,吾辈皆家资亿万!”

“明公通陶朱之术,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与异国通商乃是犯忌讳的事情,只怕会惹来谏官!”曹文宗道:“其实以明公之大功,天子定然会封官晋爵,且富且贵,子孙后代享用不尽,又何须插手这些事情呢?”

面对曹文宗的劝谏,王文佐笑了笑,这个部下虽然出身于草莽,本身是个游侠,但可能是距离产生美的缘故,比崔弘度、贺拔雍、沈法僧、元骜烈这批基层军事贵族(看姓就知道,这批人祖上从南北朝就是军事贵族了对皇权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崔弘度他们在百济苦战三年,学会了一个简单道理——朝廷靠得住,母猪能上树!除非是王文佐这种不但自己能打,还运气爆棚,抱得上大腿,抓得住圣眷的盖世猛男,其他人想在当时的府兵制下混出正向收益那是白日做梦。朝廷给府兵的赏赐、减免的赋税比起出征置办行装武器的花费、劳动力脱离生产的损失简直是九牛一毛,更不要说唐高宗以来,唐军的战争距离本土越来越远,持续时间越来越长,被征发的频率越来越高,死伤也越来越重,但是赏赐越来越薄,勋官也越来越不值钱,如果他们继续这么打下去,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家族破产,自己阶级下滑。

崔弘度他们早就把自己的忠诚从朝廷转到了王文佐的身上,原因很简单,跟着王文佐有肉吃,跟着朝廷只有吃屎。而曹文宗他还没看明白,脑子里还想着王文佐封侯拜相,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要的是贵而不是富,而劝说王文佐不要为了一些钱财,弄脏了自己的手,坏了前程。

“文宗呀!你来军中时间还短,有些事情还不是太明白!”王文佐笑了笑:“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再与你好好说说!”

“是,是!”曹文宗赶忙应道。

这时元骜烈回来了,他们已经与黑齿常之留下的人接上了头,王文佐十分高兴,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吩咐士兵们进食休息,过了两个时辰后,重新上路,在次日的下午,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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