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离去、躯体腐败的气味在行走攀爬。
楼下的声音再次传来,先是疑惑,像是见到了门外走来面目不清陌生人的询问。一段很短,在感觉中又极长的静默后,没有风声呼号的室内,她在今晚第一次清楚、完全地听到了常人见到那些东西时会发出的声音。
宛如戳剜双目般的惊恐尖叫。
混乱跑动、呼救、打翻陈设、成串小金属件落地,在里面她极不情愿又无法否认地认出了还能与印象对应得上的一两个。
只一会,这些声音就不存在了。一片痛苦、剧烈的咳嗽,分不出哪个是哪个,腐臭味道争相从锁孔里钻入,还有让咽喉发痒的粉尘,需要勒住喉咙忍耐咽下喷嚏和阵咳的生理冲动。
气味还在加重、靠近。伊冯睁着眼,不知该看什么,只能盯着地上指节大小的钥匙孔光斑。
柔软湿泞、腐臭,这是她对那些东西所有的认知,被霉斑肢解却没处理干净的东西。外面安静下下来,她捂紧口鼻只放出一缕呼吸,期盼着那些东西早些离去。
静谧与静止会破坏时间感,使人很难相信自己所认为的东西,似乎过去了很久,照进的灯火却没有黯淡趋势。一成不变的寂静,疲惫蔓延、拉扯双手,紧张恐惧快速消耗着体力和精力。伊冯摸索着触到钥匙孔,偏过脑袋试图向外窥视。
光斑消失了,转瞬复归明亮,温和的光从小孔穿过,装作什么都么发生。
它们没有离开
像是为了肯定这个想法,钥匙孔再一次被遮住又亮起。惊惧莫名的想法接连冒出,伊冯想不通它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驻留,还登上了二楼。
无意义的徘徊?抑或在搜寻什么?搜寻这里唯一存在的生者吗?
仿佛下一秒门外会响起敲门声,求生本能想要起身逃跑。可是除非她能挤过那扇绝对没头骨宽的窗户,否则就只能在这间房里被堵死。
等待,再等等,她这么想着,抓住匕首木柄。这把武器除了金属料外基本是全新的,握柄来自很好闻的松木,被处理得很光滑,没有木刺,包上能抓稳但不磨手的布条。
伊冯很快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它们已经解决掉了夜巡卫队、楼下的几个成年人;光凭这根匕首又能做什么呢?帮库普扭转战局的经历并没有让她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相反的,她很明白自己的局限。
…
一种质疑,一种无可避免的质疑出现在眼前。即使她再怎么努力,真的能有什么改变吗?即使她能像骑士那样强壮、威尔伯特内务官那样号令其他人,本质上都没有区别。
曾经她觉得慰藉港已经够冷酷可怕的了,自己已经掌握了生活的一部分必须能力。
但还有远比那更可怕、比想象中更冷酷的事实,即任何人的任何努力在某些东西来临时都没有意义,就像克拉夫特医生也承认无法解决父亲的病,海洋不会在乎淹死的是船长还是水手。
这个想法让身体轻微颤抖起来,甚于门外腐败之物徘徊的绝望。
要是
要是什么呢?她靠着门板呆坐了一会,想着要是克拉夫特,或者至少是库普在这就好了,但改变不了她是这里最后一个人这个事实。这加深了那种绝望无力感。
幸运的是,伊冯一直觉得自己还有个不算优点的优点,那就是适应能力很强。
往离门远的地方挪了挪,靠到了床脚,以便远离那股越发浓烈的腐臭和粉尘混合味,防止不可控制地咳嗽出声。
从一开始的害怕,到有些麻木。接着她计数着锁孔被遮挡的次数,掰到第八个指头后,好久才等来第九个。
它们确实没有离开,反而在这栋建筑里留了下来。要知道,它们可以从山崖下往上攀爬,袭击山路上的巡视者后继续来到这里,现在却徘徊不去。
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伊冯在观察着它们,通过钥匙孔的光点了解那些东西的行动,就像观察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样,思考着它们想要什么。通过学习那些人的行为,她学会了处理人际关系,并运用着相似的方法。可同样的逻辑对这种情况没有半点用处吗?
一个极荒诞、让她后怕的念想生出——为什么不能?
这就是那种东西
它们比人的诡变心思更危险,但未必更难理解,但拥有着盔甲和人数都无法应对的力量。
南方丘陵遇到的骨甲怪人受不住库普的随手一掷,却占据了绝对上风。这就是她想要了解的那种东西,比页锤更直接的力量,超越她之前十余年生活里对“能力”的认知。
恐惧的一部分向未曾设想的感受转化,她对这种力量感到
羡慕
能轻易吹熄烬点的力量。
她朝钥匙孔爬去,贴在上面观察外界,若某个异界灵魂在场,在外与锁孔对视,他会见到熟悉的眼睛,那是自己曾看向黑液的眼睛,恐惧、好奇,和更为殷切的期待。
或许等她再年长些、更成熟,心智被温和生活与学术生涯软化,便无法产生这种想法,然而在这里的是现在的伊冯。纯粹而不幼稚的思维运行着,梳理在这栋建筑里的所见。
被生长旺盛斑斓菇丛、半朽的行尸躯壳震撼之余,她暂时没找到它们的行动目的规律,不过倒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另一件事。
自己可能不是这里的最后一个人
前天夜班,昨日中午下班,倒时差失败,遂改二合一更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