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号病房

“呼——哈——呼——哈——”

病床上，银发少女正无比艰难地呼吸着，她手指死死攥着床单，汗水沿胸脯顶端汨汨流下，濡湿床单的同时，也使粘在胸口的红白电极逐渐失去黏性。

“簌——簌——”

裹住身体的白毯紧贴肌肤，勾勒出高高隆起的孕肚轮廓，半透明腹膜下，赫然是一颗急速跳动的淡黄色原核。

“嘟——嘟——嘟——嘟——”

电极滑落汗湿胸口，生命监测仪登时发出高分贝鸣叫。

“哒—哒—哒—”

今日子步履匆匆走出卫生间，她肋下夹着一个装满热水的脸盆，把脸盆搁在床头柜上后，她“喀噔”一下按掉了监测仪。

“——”

湛蓝眼眸微微眯起，今日子绞起毛巾，她撩开绫子的一头银发，细心替她印去脸颊和前额的汗珠。

“啪！”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银发少女突然扣上今日子手腕。

“——！！！”

即便绫子临近生产，今日子依然被拽了个趔趄，她把耳朵凑到绫子嘴边，用毛巾慢慢擦拭着绫子的丰满胸脯。

“绫人君”

绫子微微睁开眼睛，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簌簌落下，酒红瞳孔在泪水映衬下发出梦幻般的光辉。

“有小香帮他，你不要太担心了。”

今日子柔声劝道，她剥开几片新的电极，轻轻贴在绫子胸口，指尖传来如同象牙般细腻润泽的触感，今日子动作登时一僵。

“我能感觉到”

绫子转过脑袋背向窗外，泪水划过面庞，打湿了枕头，她轻声呜咽道。

“他现在很痛苦。”

“咯噔——”

脑海中闪过丈夫和女医生偷情的片段，今日子撇过脑袋，她抿了下嘴唇，用力扳动监测仪开关。

“滴——滴———”

显示屏上的心率一会从96飙升至468，再从近5一下坠至3，浮动之大，看得今日子一阵心惊肉跳。

“我唤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吗？”

绫子回过头，酒红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床边的棕发女性，深呼吸数下后，绫子轻拍腹部，暂时压制住了胎动。

“我——”

今日子刚想开口辩解，望着那对平静如水的酒红色瞳孔，她周身流窜过一阵微弱颤栗。

“这就是神明的威压吗？”

绫子笑而不语。

“我没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爱意，从怀上明日香，再到我参加二号机启动试验当天。”

今日子低垂眼眸，她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从来，都没有过。”

“是吗？”

湛蓝双眸突然一亮，今日子反手扣住绫子手腕，她目光灼灼地迎上绫子视线。

“你家那位，好像对你也挺冷淡的，不是吗？”

“他对谁都那样~”

绫子撇开视线，她漫不经心地扯了扯毯子，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那可不一定，我看他对我家明日香，态度可好了——”

攥着床单的苍白手掌蓦地一紧，捕捉到绫子情绪变化的今日子露出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

“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是被男人抛弃的”

“我们不一样——”

绫子斩钉截铁道，她甩开今日子手腕，俏脸浮现出冰冷怒意。

“呲——呲——”

监测仪的报警声戛然而止，室内气温骤然下降，脸盆中的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一层薄冰。

“——”

口中呼出一阵白气，今日子哆嗦着拢紧白大褂，被冻成青紫色的薄唇微微蠕动。

神明一怒，即便是炎炎夏日，转瞬间也会变成凛冽寒冬。

“——”

眼看今日子已经冻得眼神涣散，绫子这才收起威压，酒红眼眸微微一闪，覆在今日子体表的冰霜瞬间融化。

“我和绫人君的关系，用不着lilin说三道四。”

“哈啊~哈啊~哈啊~”

今日子离开床帮，她跪在地上，像离水的金鱼般大口喘息着，方才绫子的怒意几乎冰封了她的内脏。

“神明还真如传说中那样喜怒无常啊”

“我脸皮薄——”

绫子不置可否道，她神色担忧地瞥了眼窗外，由于反光的缘故，她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白芒。

“是我不该妄加揣测”

今日子捶了捶后腰，她立在落地窗前，湛蓝双眸落寞地瞥向猩红色地底湖。

“二号机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这些糟糕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

“——”

似乎是为了照顾今日子的情绪，酝酿一番后，绫子才不情愿地开口道。

“但你有个好女儿。”

今日子先是神情一滞，她转头和绫子对视片刻，释然地笑了。

“你说得对，明日香她，就是我的全部。”

“嗯，绫人君也是我的全部——”

绫子轻抚孕肚，她摸摸感受着胎儿的灼热体温。

“我想，在这点上，我们很像。”

望着和亚当缠斗的明日香，今日子突然问道。

“你，害怕吗？”

这次，少女的温软声音没有再响起。

今日子猛地转身，病床上的绫子已经失去了意识，她双目紧闭，嘴角溢出些许血丝。

“——！！！”

湛蓝双眸“倏”地瞥向顶起白毯的耸动孕肚，目光下移，床单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淡红色血渍。

“哗啦——”

今日子一把掀开白毯，从托盘里抄起手术刀后，她调匀呼吸，一手按在绫子孕肚上，五指以捏笔的姿势攥住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朝下腹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