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铭心和那小狐妖再行一阵,已到了石林的最高处,两人便即停住。钟离修在后望去,只见乐铭心和那红衣狐妖前面横亘一条黑线,对面仍是磊磊青石。
钟离修藏身在一块高出人丈许的青石背后,地势略低于乐铭心两人站处。他探出头去再细看,才瞧清乐铭心她们身前的黑线实是一线深渊,乐铭心正低头往深渊里探看。
那蛇妖的声音道:“没错,这有她的气味。”
钟离修心道:“她们是追那条红色大蛇吗?”
山头高处风势甚大,两个姑娘衣衫被风吹得飘摆。乐铭心移挪步子,冲着深渊中道:“红绡,你出来吧。”
她喊声消失了良久,也不见什么回应。
乐铭心再道:“要是动起手来,可就不好玩了,红绡。”
隔了一阵,还是不见动静。
钟离修见乐铭心倾身和那红衣小狐妖说了什么,那小狐妖退离深渊旁几丈。
钟离修正想道:“这姑娘可要生气啦。”这时又见乐铭心从腰间解下乾坤袋,从袋中拿出一只小白布袋,她将小白布袋中的细碎之物撒入深渊中,那些细碎之物将沉渊之际,乐铭心左手一扬,一股火焰蹿腾而出,将那些细物燃出细细烟丝。眼见那些烟丝将飘北上渡,乐铭心左手下沉,劲风下灌,将缕缕白烟逼吹向深渊中。如此反复撒反复烧了几次,那黑蛇妖声音道:“乐铭心,你烧什么七叶一枝花,难闻死了,我要吐了。”他声音急促,又有极大惊惧之意。
乐铭心厉声道:“你要敢弄脏了我的雪窍玲珑,看我不把你骨头拆了!”
钟离修不知雪窍玲珑是什么,正在疑思,便见乐铭心猛力摇晃左手上的一只铃铛,那黑蛇妖声音复起,道:“你,你别再摇了,你再摇,我真要吐了。”
乐铭心道:“没吐就给我咽回去,吐了就给我舔干净。”
钟离修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心道:“又是个不讲理的姑娘。”但受折磨的是妖,他也没觉这是多大事。这时,又听乐铭心道:“哦,是了,我打听了,你前两天在益州还吃了个人。乌倾!这时候要是敢吐个死人出来,我定会让你也成条死蛇!”乐铭心语音怒极,那蛇妖也终乖乖闭了口。
钟离修暗道:“那蛇妖像是被他收在铃铛里,那铃铛或许就是雪窍玲珑。”他见过的锁妖之物有宝葫芦,有宝袋宝盒,法网,却没见过人将妖怪锁在铃铛里,当下不由暗赞:“这造铃铛之人心思也是精巧。”
乐铭心仍往深渊中焚烧七叶一枝花,过得不久,只听得深渊中一阵哑嘶,接着便有一阵红雾蓬出,停落在对崖,红雾散去,只剩一苗条瘦高的女子,面庞瘦削,相貌端正。那女子也是身穿红衣,长发至腰,头顶斜插着一只金色蛇形叉子,这时她正是盛怒之际,双眼似两把利刃,直直对着乐铭心。
乐铭心淡淡道:“肯出来了?”
那黑蛇乌倾道:“红绡,你要再不出来,我就被熏死了。”
红绡道:“那关我什么事?”红绡说话之时仍怒视乐铭心。乐铭心背对钟离修,钟离修这时看不见乐铭心脸色,但听她话音极是闲逸。
红绡双眉倒竖,对乐铭心道:“乐铭心,那么多花妖、鸡妖、鸟妖你都放了,你何苦紧追着我不放。”
乌倾虽被困在铃铛中,却什么事都爱插一嘴,这时他也道:“就是,还有我呢。”
乐铭心道:“他们可没有胡乱杀人伤人,你们呢?”顿了片刻,她又道:“就这样没杀了你们就不错了,还敢几次三番跟我耍心眼。”
红绡半晌才答道:“我们杀的又不是你的亲戚,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乐铭心斩钉截铁道:“我有多大能耐就管多宽。你们两个长虫怪,我是管定了。”
红绡一张脸涨红,却不说一句话。
乐铭心道:“我看你是不肯乖乖跟我走了。”说着,向前踏了两步。
红绡稍稍后退,道:“没错,你,你要捉我是不是?”她这话问得十分孩子气,钟离修听了摇头一笑。
乐铭心身形一晃,东飘西荡,青影重重叠叠,不知怎样的步伐行走,待再看清她人时,她已站在红绡右侧,左手抓了红绡右腕。钟离修纵是身具种种奇妙高深的法术,也被乐铭心这形如鬼魅的身法惊到,一来她行进之时飘飘忽忽,却又极快。修习之人中,固有身法迅捷者,但此类人往往只能顾得快捷,顾不得形影,快而无形无影,直线而击。而乐铭心不同,快而见其形,叠影四晃,似略有顿滞,走的亦是条曲径,而疾速不减。何况她身前横越一黑渊,那黑渊她是如何渡过,钟离修也没能看清。
红绡伸掌向乐铭心击去,乐铭心侧避躲过,扳过红绡右手向后折去,红绡被逼得屈身,她心有不服,仍用力挣扎。
乐铭心道:“跟我走!”
红绡道:“我不走。”乐铭心手上加了劲力,红绡受痛,大叫一声,呼道:“快出来帮我。”她话音一落,便听到“吱吱吱”的叫声自深渊下传来,那叫声混杂一片,有些尖锐刺耳,过了半晌仍只是在深渊中徘徊,声音却比原先又大了些。
钟离修心道:“这像是蝙蝠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