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公公,依照下官刚刚所言,官绅皆为一体,官员之后自有士绅,官员不好妄动。但士绅不一样,公公可由此处入手,想必蛛丝马迹还是很多的,比如说,他们如何联系自己台面上的官员,想了什么法子去暗中对抗清田令。
恕下官直言,公公先前所为实在不智。派出厂卫把这些人都杀了,这是自断线索,这些士绅之家的台前人反而安全了。”
周逸胆子大了些,因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刘瑾还是看重他的。
事实上也如此,被他这么一点拨刘瑾忍不住心中的笑意,“你还真是个妙人。”
“公公谬赞。”
“好。”
刘瑾心中畅快,因为他忽然明白思路了,这件事做起来也不难,世上的硬骨头很多,但绝对不是这群过惯了春花秋月的好日子的江南士绅。
稍微上点手段,他们什么不说?
不过在此之前,刘瑾不能忽略了周逸。
人家递了投名状,他总得有些表示。这种有来有往,是完全在他的‘认知’之中的。
他起身,打量了一下这个壮年官员,模样还是端正的,看着也没什么重大的缺陷,嘴巴利索、脑袋聪明,是个可用之人。
他虽然和文官关系不好,也不敢直接插手皇帝的用人。
因为他自知自己的名声已经极差,他出面推荐人肯定是不好使。
不过他不行,不代表张永不行。
“周逸,你且回去稍待,等着咱家的好消息。你也不必担心,刘瑾这个名字是不好使了,可刘瑾还有一帮兄弟,他们在皇上面前同样说得上话。我们是看着皇上长大,从小陪着皇上在东宫读书,你只要一心忠于皇上,少不了你的前程。”
“公公,下官的这点前程倒是不急。”周逸拱手,分外淡定,“公公眼下还有一桩事要做。”
“喔?”刘瑾大感意外,“你还有主意?”
“有。”
“说来,说来。”
周逸抬了抬手臂,“公公这一番清田,想必已经查出了不少的隐田吧?”
“不错。”
“下官斗胆猜测,皇上圣威之下,公公必定不会自己私占。”
“那是自然。”
放以前他说不定还会动心思。
但从中都出来以后,他一个马上六十的人真的看明白了许多。那些东西,皇帝愿意给他,他一辈子不会缺,不愿意给他自己私拿,下次就不是守皇陵而是直接死了。
关键从感情来说,他也不愿意如此,他现在更想求得皇帝真正的原谅他。
“既然公公不要私占,那些隐田又是无主,何不尽快分给流民?”周逸再作揖,“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其一,这是陛下的圣旨,公公如此做就是迎合陛下,陛下的圣宠重过一切,是也不是?”
“不错,你说的对。”
“其二,公公在南京行事不管怎么说还是激烈了些,引得江南官绅无人不反。皇上是支持了公公,但皇上也承受着压力。如果公公确实在给流民分田,那名正言顺四字公公就占全了。到那个时候,不管何人,只要反对公公,那就是反对清田,反对为民谋利,公公想安插一个什么罪名不行?”
刘瑾眼睛连连闪光,他心里爆粗口,他妈的,还得是这帮读书人,全身上下都是鬼心眼。
而且说得还真他娘有道理。
他一个坏人,把好事给干了,不仅给皇上得了名,而且把那帮好人全变成坏人宰了!
“……公公这样杀人,不仅皇上更满意,而且公公更安全,再有清田的圣意也能做下去。到时候公公再见到皇上,便什么话也不需讲了,皇上自会嘉奖。”
“好!好!好!之前,确实咱家大大的错了,只知杀人,不知办事,你很好!”刘瑾连喊三声,甚至要忍不住放声大笑,面对周逸也更加客气,“咱家这就赏你一套宅子,你莫要住远,以便时常亲近。等办成了此事,咱家也要向皇上上禀你的功劳!好啊,好啊。你这个人聪明,咱家喜欢。”
一个太监说不出太有水平的话,不过大白话只要意思对就行。
周逸微微一笑,面容之上也更加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