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派到京师的假扮道士。”
童信连连摇头,“冤枉啊阁老!下官从未派过什么人去京师,更不认识什么道士!”
田谨也出声,“阁老,童信平日里确实不与道士交往。而且仅凭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道士一面之词便要将朝廷官员捉拿下狱,也实在草率,至少应有确凿的证据才行啊!”
“你是要替他担保?”
“下官只是据实而讲。”
刘健一生正直,手下的人也同样刚正不阿,不会因为官小就吓得话都不敢讲。
张璁和麻斌对视了一眼,他们是来慢了一步,现在除了这封信,他们确实没有太硬的证据。
但麻斌没那么多的顾虑,他的目的是要完成毛语文交办他的事情,他凑近压低声音,“阁老,这信既然能从京中递来,想必是给皇上看过的。事关清田令,还请阁老三思。”
张璁心思急转,皇帝想以京中之事为契机,震慑官场,推动清田之事,这个心思他明白。
大事不可糊涂。
“你可以据实而讲,本官也要奉旨办事。诏狱里的人,不指认你,不指认我,怎么偏偏指认了这童信?他一个参政,又不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一个和你无关的道士怎么知道山东布政使衙门里有个叫童信的参政呢?如此说来,你仍有嫌疑!”
童信继续矢口否认,“张阁老,外人如何知道下官,这下官怎么会知晓?或许是仇家也说不准呢!”
“不必多说!麻副使,抓人吧,事实到底如何,让锦衣卫一查便知!”
田谨大急,却没有办法。
人品刚正是一方面,但人微言轻也是很无奈的事,没办法,他便在这场混乱之后去找了刘健。
老人家岁数大了,本来在小憩,却也被他给吵醒。
“中丞,张璁此人行事嚣张,根本不将朝廷法度放在眼里,所作所为全凭好恶,谁要是得罪他,立马便是一个阻碍国策的罪名,照此下去,山东可就乱了!”
刘健盯了他一眼,“不要胡说,山东怎么会乱?”
“中丞!”
“你先坐,莫急。”刘健略微加重语气。
“中丞就任其施为吗?”
“哎。”刘健长长的出了口气,“都说了叫你莫急。你安坐此处,老夫和你说些陈年旧事。如今山东的一切变故,无非天下清田令五字而已,而这天下清田令出自何处?”
结果不言自明,也没甚可说道,田谨气鼓鼓的却不讲。
“你心里清楚,这出自皇上,皇上筹谋多年,欲清查天下田亩,为的是什么?”
田谨还是不说话。
刘健却笑了,“你瞧瞧,刚刚急不可耐,这会儿半字却不吐露,为何?因为你知道这是圣意,没什么可说的。”
“下官可不信圣意是叫那个张阁老在山东动手抓了那么些人!”
“……以往,老夫和你一样,觉得陛下做事过于鲁莽大胆,虽然目的是好的,但方式实在惊心动魄,免不了还有可能好心办坏事。但后来事实证明,陛下是对的。几次以后,老夫便明白过来了,陛下所做的事,放在当前看可能没什么道理,但做成以后要么是利国利民、要么就是有其他意想不到的效果。
自唐宋以来,土地兼并便是一大顽疾,汉书所言,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这样的事例比比皆是,无地百姓化为流民,若不加以改正,则天下皆流民。所以天下清田令乃是一项大大的善政,陛下的圣意就是要为万千百姓寻一个出路,这一点你也非常清楚。”
田谨被说得讲不出一句话,“可这和张阁老胡乱抓人有什么关系?”
“不抓点人,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做得下去呢?”刘健似喃喃自语,老人家远望京师的方向,道:“田谨,你尚且年轻,仍有机会,陛下是一代圣主,老夫期盼着你也能做出一番业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民生艰难,既然有此机遇,咱们就做点利于百姓的实事吧。”
田谨心头微震,这可是他的上司,竟然用这种语气和他讲话,“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回去亲自盯着清田的进程,不辜负中丞的期望,也为陛下办好此事。”
刘健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明还在进步,他现在想活更久点,最好是能看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