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纪没办法,“陛下,《论语》有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主和大臣各司其职,各守其道,《尚书》则有‘言无不尽、言无不通’,皇上与阁老有争执,自可以礼为先,忍让宽容。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此可矣。”
读书人的嘴就是这样的,噼里啪啦一大通,说了和他妈没说一样。
朱厚照则有部分小流氓的气息,他不屑一顾的说,“杨阁老。”
“罪臣在。”
“听毛纪的意思,咱们之间应该充分沟通,你现在就告诉他,朕有没有和你沟通?”
毛纪心中一沉。
杨一清也知道关键所在,他不愿意卖掉毛纪,便讲:“微臣曾向陛下奏谏,为陛下所驳。”
“糊弄谁呢?!把话说的清楚点,沟通了,还是没沟通?”
杨一清叹息,“陛下,此皆罪臣之过,更与旁人无关,陛下不必如此动怒。”
“啊,朕今天才知道你杨一清也是如此油滑之人呐。对朕的问题答非所问,其用心不就是不愿意挖坑给毛纪么?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官官相护四字吧?”
“陛下!”王鏊大声疾呼。
“闭嘴!”
朱厚照是真烦这些长了十八张嘴的文官,他妈的,今天就一定要把这些人逼死。
他走了下来,指着杨一清的脑袋再问,“事实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回答?你到底什么私心?”
杨一清伏地泣曰:“皇上圣威之前,罪臣岂敢有半分私心?!”
“那朕现在令你回答,这件事朕到底与你有没有沟通,有,还是没有?!说!”
这样逼迫一个老臣的景象让人心惊。
毛纪知道他是保不下来了,他一狠心,刚要开口。
皇帝却转过身来指着他,“你不要想自揽罪责,相互作保,你的罪责,朕会给你!急什么!”
“杨一清,你再让朕等你,莫怪朕不念往日旧情!”
杨一清被逼无奈,只能回答,“陛下,陛下与罪臣,沟通过……”
这话落地,很多人的心中就像敲了一声闷钟。
朱厚照回过头来再逼毛纪,“你听到了吧?那么他现在不同意,这件事又当如何办?”
以前他提出过一个叫《霸臣传》的东西。
就是如刘大夏这类官员,跟君主意见相左,看似谏言,实则就是逼迫,因为皇帝只剩两个选择,要么听闻纳谏,要么就是背上恶名,他们会说你固执、说你刻薄、说你严苛……等等,都是这样一个套路。
毛纪没办法,他也脱下官帽,痛心的说:“陛下,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哪敢呐。”朱厚照阴阳怪气,他咬着牙讲,“朕的大臣们可真是厉害,朕想做的事,大臣们得同意,不同意了便不能办,强行办了就致仕。朕同意致仕就是刻薄寡恩,好好好,都是忠臣,都是忠臣呐!
当真是无趣的很,也好,朕这个皇帝不当了,你们来定吧。从今日起,你们人不要入宫,奏疏不要入宫,朕什么人也不见,什么话也不听。你们这些霸臣,不就是要朕当个傀儡嘛?朕成全你们。
杨阁老,你还是内阁首揆,朕得收回成命,不收回成命,朕圣德就该没了。毛纪,你还是工部尚书,在你的话里,朕还能干什么呢?什么也不能干,就该使劲浑身解数征得你们同意才能办事,否则就是违背了君使臣以礼了呀。朕现在给你个痛快的,什么都照你们商定的办那多简单。”
朱厚照起身就走。
他今天如果强行以官官相护的名义收拾了这两人,那受害者是他们,施暴者就是皇帝。不管生拉硬扯什么罪名,肯定很多人会说皇帝苛责了。
现在朱厚照不按套路出牌,被你们逼得没办法,所以不干了。这样施暴者就是他们。
舆论场在他活着的时候不能丢,因为那不仅是评价,更是权力。
这是权力的斗争。
但他这番话是吓坏了这些臣子了,
尤其是杨一清,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的首揆是不是又回来了,而是焦急的劝道:“皇上!国之大事,不可任性如此,不可任性如此啊!”
朱厚照却拉着尤址直接出乾清宫,并说:“无妨!无妨!满朝的忠臣,还不够么?国家大事在你们手中难到会坏?那你们算个哪门子忠臣?尤址,咱们走!把这乾清宫,让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