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2 / 2)

实际上的原因,众臣全都知道。

顾人仪奏疏之中,一句陛下处处为民,却眼见百姓之疾苦而踌躇不敢进前之语,直接把皇帝也给带上一起骂了。

几年了,满朝的大臣越发惧怕皇帝,几乎没见过谁用这种话语来给皇帝上疏。

且早朝一上,很多人看到皇帝微微带着些咳嗽,脸色也不好,就猜测一定是给气到了。于是心里头怕触到霉头,自然也就沉默的多了。

实际上,也不止顾人仪一封奏疏。

而他们不说话,不代表朱厚照也只讲一声‘无事退朝’便略了过去,都到这个关口了,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这几日来,北直隶行分田之事,朝中上下,京师内外,多有臣子直言上疏,言勋臣文官侵占民田。朕……咳咳。”朱厚照握拳咳了两声,随后继续说:“朕看尤以顾人仪为最烈,原来不过宜宾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也质问朕,言朕畏惧不前,直把朕比作是色厉胆薄的袁本初。”

话到此处,满堂寂静。

这是不想活了。

朱厚照也略作停顿,他眼神一偏,落在李东阳身上,“李阁老,朕有些不记得了,三国之中,曹操是如何形容袁本初的?”

李东阳第一时间不敢回话,而是说:“陛下圣明天子,岂是那偏居一地为王的袁绍所能比拟。”

“回、话。”朱厚照强调。

李东阳无奈,只得说:“曹操说,袁绍此人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分了皇庄之田,偷得一两句圣君之名,便止步于此,李阁老,伱说朕这是不是见小利而忘命?”

“群臣皆言朕乃明君圣君,可朕确实知道北直隶若仅分皇庄、中官之庄田,会有百姓无立锥之地,但朕迄今没有一封圣旨。谢阁老,你说朕这是不是干大事而惜身?”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被点名,没有其他办法,老迈的身体颤颤巍巍跪下。

“陛下天资卓绝,睿识英断,乃是我大明一世之明君!一个宜宾知县,骤而提拔,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因而才有此骇人听闻之语,臣请陛下圣旨,杀此辱及君父、不忠不孝之臣,以儆效尤!”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说的事就是朕干的事,杀了他,事实也不会改变。”

“陛下!”

“咳咳。”朱厚照脸色淡漠,他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但情绪积于胸膛,总是忍不住起伏,“带上来。”

刘瑾闻言点头,“是。”

所带的人,就是昨夜连夜抓的。

顾人仪说的情况,朱厚照还是信任的,他在奏疏中说大理寺卿吴角,通政使司副使石维杰,参议秦佑侵占民田百余顷,这件事稍作核实,就可以确认。

三个男人,两胖一瘦就这么被绑进了奉天殿,他们头发散乱,脸上也脏兮兮的,眼睛泛红,脖子间青筋突起,可是受了一回罪了。

而除了他们脚步声,奉天殿里再无别的声音,每个人都低头跪着,好些人在想,御案上堆着的奏疏里,会不会有他们的名字。

“……朕只查了这么三人,地契田产俱为物证,当日英国公跟朕说,府里的田产有的也是买来的。好。英国公世代为贵,倒也有可能。可你大理寺卿吴角,通政使司副使石维杰都是寒门子弟出身,哪里赚的钱买的一万多亩的田地?!咳咳。”

朱厚照声音一大,忍不住咳嗽出声。

刘瑾惊慌,“陛下!”

“请陛下注意龙体!”

“朕好的很!”朱厚照一连几日的郁结终于是忍不住,“顾人仪说朕干大事而惜身,朕,哪里是惜身,朕是想着君臣一场,何必闹得人心惶惶。可朕的臣子们,北直隶各府上来的奏疏,皆言皇庄之地不足分,这些你们看了吗?!

通政使司副使是正四品,大理寺卿更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员,九卿之一,朕今日不得不将其罢免,缚于殿前。朕已经登基两年了,这里站着的官员大部分都是经朕的手提拔,你们变成这样,朕真是痛心疾首,只觉得愧对先帝、愧对祖宗,愧对大明百兆生民!”

朱厚照摇了摇头,略显得无奈,长叹一声说:“带下去吧,把他们关起来,依律判处,不得轻饶!另外,从即日起,朕会亲领侍从室、司礼监和锦衣卫,清查北直隶各处不可分之庄田的户主,查到了谁,谁就要向朝廷解释,你这片田是怎么来的。就是交易,也得有个凭证吧?

朕知道,你们当中多有忠臣,会极力劝说朕,说此举一出便会天下大乱。可民乱已近在眼前,老百姓没了田都要造朝廷的反了,哪里还有粉饰太平的余地?!朕就在紫禁城乾清宫,谁要是造反,领兵打进来,这皇位朕便让给谁!”

若是一个帝王都不能做自己认为对的事,那这皇帝不当也罢。

“奴婢刘瑾,誓死忠于陛下!”

这个马屁精倒是招子放得亮,见得这个机会,立马跪下表忠心。

见他如此,侍从室的靳贵、谢丕两位,内阁的杨一清、帝师王鏊也第一时间表明态度,内阁李、谢二人,六部九卿之中其他重臣也纷纷说出忠心之语。

散朝之后,宫里递出圣旨:浙闽总督王鏊加太子太保衔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得赐玉带、麟袍,并复其军机大臣之首,仍领军机事务,兵部尚书王炳以及杨廷和位列其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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