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同祖被皇帝训斥罢官,已经是弘治十七年的事了。
当时的朱厚照还是监国的太子,而且他自己都具体忘记了当时因为什么事儿训斥的江同祖。
不过那个时候和现在的朝堂在氛围上很不一样。
那会儿清流之士极多,朱厚照又屡屡在浙江贪腐窝案、马政等问题的处置上手段过重,因而各类劝谏的声音可以说是充斥着朝堂。
这和现在许多人天天揣摩圣意、睁着抢着当下一个顾礼卿、下一个宋衡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朱厚照怎么办?
也只能接连的去驳斥这些御史,碰上激烈的,那么就是革职去官。
这其中有许多人并无特别大的过错,要说有错就是反对的太过激烈,可在他们自身看来,臣子奏谏乃是该有之职责。
这样两方自然就碰上了。
其实离得近的高官还好,特别是那些年轻又见不到太子的官员,过于意气风发,给贬黜了不少。
江同祖就是其中一人,他们明明刚刚出仕就被朝廷弃之不用,十年寒窗一夜之间便一文不值。这是什么心理起伏?
这种人慢慢得多了,相互怜悯同情,自然就抱成一团。
而因为非常年轻,叫他们就此不去想朝堂之事其实也难。
有明一代,文人的名气非常重要,准确的说是清流之名。
所以才有大忠似伪,以博直名这样的话。
要有这种清名,自然就需要多写文章诗词,在文坛上搏个才名,平日里更要骂骂当朝者。
几年以来,朝廷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他们。
似江同祖这些人,原先还有些顾忌,慢慢也松懈下来,于是这些失意之人或以文会、或以诗会,经常性的相聚成群。
江同祖的小院也搞得很有文人雅士的风采,有假山、有绿竹,连廊之上的石窗花都雕刻的每个都不一样。
然而平静的一天叫锦衣卫给完全破坏,
石管家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便是跑平地来都摔了两脚,整个人相当凄厉的去给家主禀告,大哭的说:“老爷!外面来了好多锦衣卫的人!!”
江同祖正和好友陆孟在研墨提笔,他们都是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江同祖身穿青衫,陆孟穿白衫,头顶方巾,袖口宽大,完全是两个文人模样。
一听到锦衣卫,两人神情也颇为凝重。
且还没等他们出屋,外面显然已经乱了起来,威武的喝斥声和女眷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一下子然就要大不好的样子!
‘啪’得一声。
毛语文来得极快,他踹门冲入,最先示人的是举起的胳膊,以及手中拿着的锦衣卫腰牌。
那腰牌在阳光下似乎闪着金光,上面一共九个字,右边是锦衣卫,左边是指挥使,下方写着他的名字:毛语文!
那个杀人如麻的酷吏!
毛语文的头从腰牌后面歪出来,“天子亲军、皇权特许。前都察院御史江同祖行刺天子,密谋造反!给本使拿下!”
“是!!”
江同祖恐惧已极,他惊叫道:“我乃在野文人,平日极少出门!怎么会行刺天子,做谋反之事?!冤枉!这是天大的冤枉!!”
他害怕,边上的陆孟更觉得害怕,而且他是来做客的人,“毛指挥使!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请你务必查清事实,谋反大罪涉及到江家几十口人的性命!如此草率定罪岂非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毛语文笑了笑,他眼神示意了下身边的人,冷酷出声,“给我搜!”
江同祖、陆孟并先前来禀报的管家都被抓起来反手绑了扔到一边,而毛语文身后,左右两边各有一队人马跑着入门。
这是一处带偏房的书房,除了跨了台阶进来看到的,向右转弯还有一间房。
房里摆了张棕色的木桌,四边贴墙的都是木橱,用以摆放各种书籍、信件,
这些锦衣卫的人可没那么优雅,到了里头刷刷刷全给翻了出来,哗啦啦的纸张声连续不断,书本、笔与笔架顿时散落了一地。
就连墙上挂着的两幅字都给扯了下来,主要是看看字后面有没有藏着什么暗格,他们搜查搜得多了,一些经验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