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虽然有粮食,但是一场雨下来,不知道路上要耽搁多久,即便我们日日催运,十日之内也有可能到不了。你说不在册的灶丁会闹,那么在册的灶丁呢?”
“他们平日里给朝廷缴纳盐课,朝廷整顿两淮盐场,不会扔下他们不管,这是天经地义。现在粮食总量不够,万一他们知道是因为也赈了不在册的灶丁呢?这些人闹不闹?”
彭林坤脸洼而眼细长,整个一脸苦相。这个时候也说不出话来。
大官就是大官,考虑的事情就是周到。
这个问题确确实实存在。
“不错!”赵慎严厉的讲:“伱们报了多少人,朝廷自然就赈多少人,现在丁口叫人给隐瞒了,难道还怪得了朝廷?”
“这件事,由下官负责。”彭林坤叩头,“灶丁以几人为一户,隐去的丁口也在各自家中,他们不会与自家人相争的。”
这可不好讲。
要饿死人的时候,哪管那么多?
杨廷和仔细想了想说:“等雨停,我们到了庙湾之后,你要发布新规。在册的灶丁每人每日领两斤粮食,不在册的灶丁每人每日领八两粮食。而且,在册的先领、不在册的后领。朝廷没有不管他们,但人生在世,不能够所有的便宜都叫他们给占了!”
完全不赈是不可能的。
就像彭林坤所说,万一闹出事情来也不好。
皇帝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给了粮食,最后还是闹出民变,就算你有理由,那至少也是能力不够、不知变通。
但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些人知道,你平日占了便宜,这个时候就该往后站,这也是一种惩罚,刁民,不能够对他们太好。
主要是粮食的数量也不够,不足以把所有人都喂得饱,下着雨、烂着泥,神仙来运啊?
路上,杨廷和继续与赵慎说,
“灶户的赈济是一方面,盐场要拍卖也需加快。只有这样才能尽快过度好,让商人来运营盐场,让盐场重新运转。回去以后,我们便要上此奏疏。”
实际上皇帝已经开始了。
因为他也知道这件事拖不得,正德元年必须要有个结果。
按照当日在乾清宫所议,朝廷整顿了两淮盐场以后,撤去了运司以及批验所等衙门,重新设置了一处拍卖所。
拍卖所将两淮盐场的30处盐场进行划分,其中6处进行拍卖,剩余24处暂时仍为官营,一样设在拍卖所之下。
这24处盐场中,所得盐课收入全部不再上缴户部。其中又有6处的盐课,全部用于两淮24处盐场的灶户的工本米发放。剩余的18处盐场,则设为兑支盐场,这样一年可有40万引盐,专门用来兑付前朝已经印发的盐引。
拍卖所哪里也不去,不设在淮安,也不设在扬州,就在京师、京师东城,南边是不夜城,西边是锦衣卫。
多好,这边犯了事,那边就可以将其送到锦衣卫。
拍卖所设正使一人、左右副使各一人,分别负责6处和24处盐场。看起来后者数量巨大,但其实管得少的,反而获得的银子多,管得多的,却是事多钱少。
拍卖按年份和月份举行,今年拍6处,明年再拍6处,兑支盐场的数量则按次减少,一直到最后保留6处盐场,直到历年积欠的盐引兑完为止。
至于多久能兑完,户部也没个数,从永乐开始至今,朱家皇帝们签发了太多的盐引,隔三差五赐一次,一次就是一两万引,谁还统计得过来?
但不管怎样,朝廷设立专门用于兑支的盐场,则显现出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朝堂上下一直到民间,没有说不支持的。
第一年还会有些难度,24处盐场灶户的工本米需要朝廷发放,但随后几年,拍卖的盐场逐渐增多,朝廷的压力逐渐减小,拍卖所的官员数量也会大大少于盐运司,如此简装轻行,或可一改盐政之弊。
九月初六日,皇帝圣旨:遣少府郎中陈季立转任拍卖所左副使,秩正五品,掌盐场拍卖、盐商监管、盐价调控以及灶户民生;
遣原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经历司经历游思孟为拍卖所右副使,掌剩余24处官营盐场的管理诸事。这与先前没有太大的不同,就是管理盐场,按照旧例催征盐课、核对盐引后支盐核销。
此人就是原来两淮运司‘幸存’下来的7个官员之一。
而经历司经历,就是掌管本衙门内文书往来的,有点儿类似办公厅主任,这个位置干久了,对于衙门内的各种事项办理的流程是非常清楚的,所以让他署理剩余的24处盐场可以称为合适。
在这件事上,皇帝坚持了一回,把此案之中清白之身的人全部留下高升。
游思孟只是其中之一,剩余的6个人也都在拍卖所之内,他们从地方官摇身一变成为京官,而且品级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贪官死、清官上。
皇帝当到这个份上,才有成就感。
至于拍卖所正使,这个位置,依然悬而未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