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邹澄只是这么说,他哪里想看?他恨不得没有这个东西好让他以此为借口混过去!
现如今这个局势,这个女子说的所有的话都在逻辑之内,换做他是侯爷,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开始谋划杀人了。
不过人毕竟不是多么理性的生物,想得明白,却不能够接受也很正常。
等到真的有这样一封信,邹澄又拿过来看得极为认真,因为只有白纸黑字才能打破他最后一丝幻想。
上面写着:吾亦知汝冤情,但汝不死,事不可为矣。汝死后,汝妻儿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因为是当着外人的面邹澄才没有发怒,但其实心中已经怒气冲天!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个个冠冕堂皇,还不就是趋利避害四字!
死道友不死贫道,想得倒是美!
“邹使。”关柠将蜡烛移到桌子中央。
那意思,这封信你看过就结束,可不能留下来,所以一定要烧掉。
火焰在邹澄的童孔中升起又熄灭,他紧锁着眉头,问出了一句不甘心的话,“宣我入宫的旨意是司礼监出来的。陛下迄今并未与我交代过任何一句话。甚至于让我进宫的旨意是不是陛下本意还未可知,朝廷中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陛下要清查盐课。再者,我入了京,还未见过陛下。可以说没有一样是确定的,便在这种情况下,徐侯爷还是要我死吗?!”
关柠平静的与他对望,“邹使,您真的知道陛下是怎样的君王吗?”
“姑娘风尘中人倒是清楚?”
这话带着些冒犯。不过关柠大概是习惯了,又大概觉得对面的人都快要是个死人了,总之是不怒不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自顾自说自己的。
“陛下深谙权谋之术,熟稔驭人之道。从不做任何无意义的事,并且只要做了,也必定是谋划有奇。徐侯爷不是没想过救你,毕竟侯爷与邹使相识多年,若是不信任邹使,这个两淮盐使的职位怎会落在侯爷的头上?”
“但小女子先前已经说过,面对当今天子人人都在变得小心谨慎,打草惊蛇之举万不能做。所以……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
“那我想要见侯爷一面。”
关柠断然拒绝,“这个关口,谁也不会见你。”
“你只管去和侯爷禀报!再有,你如果真的了解当今天子,便知道他盯上的事,若没有个结果,便是尸山血海也是无用。邹某一个好好地朝廷三品大员,入京等候皇上召见,结果却自己了结了自己,这难道不会让陛下想要查清其中缘由?”
“你们所谓的我死便万事大吉,也不过是慌乱之中的一步昏棋。又或者仅仅是走一步看一步,拿我的命来换一点可怜的希望!”
邹澄此时已经眼睛赤红,拳头也狠狠捶着桌子!
“那么邹使觉得,能有什么好办法?”
邹澄立马说:“我大明朝,天子与勋臣共享天下,当初那些盐引还不是孝庙所赐?陛下如今要清查盐课,可牵扯勋臣之数一旦过多,便是天子也会有所顾虑。历代也没有因几两银子便让天子施以雷霆手段的。”
“所以徐侯爷若是实在担心,自可向陛下禀明实情,最终也不过是几句训斥而已。有了侯爷带头,我们这些人也会死罪变活罪,重罪变请罪,如此不就过去了吗?可我要是死了,陛下就会觉得其中必有大事,而天下事,又有哪一件是经得起查的?!”
毕竟皇帝如果没有重重处置勋臣,那么其他人也就不太好处置,否则不就是‘宫中府中不为一体’了吗?一碗水端不平,许多文臣也是要说话的。
皇帝是英明之人,自然不会做这么没有脑袋的事情。
只不过要让侯爷自己去和皇帝坦白……
这显然不是容易的事。
这相当于是要人家为你顶雷,谁会愿意?
所以关柠宁默不作声,她心中知道,再多的话也已经没有用处了。基本上后来又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独留邹澄一个人在屋子里。
西园里已经不知道时间流逝,
也是午后的时刻,
屋里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就是邹澄怒吼:“啊!
”
下人担心有事透过门缝朝里看,发现是桌子叫老爷给掀翻了。
邹澄是心中觉得受辱,
他也曾是万里挑一的进士,是邹氏宗族的骄傲,科举改变人的命运,可真正能摸到这个边的又有几人?
他做到了,他中了进士!
他还记得当时放榜时的狂喜,记得归乡之时的荣耀!
不管怎样,他是读书人!
但他这个读书人,最终的命运却是一个妓女开口之间几句话决定。
这种结局真是极度悲惨、极度荒唐又极度可笑。
自此后,他便越发表现出疯疯癫癫的状态,而且一日疯过一日,有一天还爬在地上和自家的狗对叫,那架势就跟要决出个高下似的。
这么一来,西园里不仅人吓坏了,狗也被吓坏了!
所以说晚上没有狗看门,那些暗影里的人也终于将手伸向了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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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