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徒平身吧。今日之议,朕连侍郎都没有宣,便是朕知晓,今日是决定大明前途命运的一次朝议。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大明再大,不过就是在朕与你们的手里管着。」
「再者,朕与各位大臣相识也有几年了,朕了解你们,你们也了解朕。朕是什么样的皇帝,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做事风格你们都很清楚。就此刻而言,朕还是开心的,朕的大臣们没有因为一句看似唐突的话便大闹乾清宫,缘由便是你们心中也知晓,如此大事,朕绝非临时起意!」
「说句自负的话,以朕的手腕,若想革掉你们其中的哪一位怕都不是难事,但今天如此重要的场合,你在,便说明朕是信任你的,朕不一定喜欢你,但朕觉得你胜任你的职务,所以过去的恩怨全都不提,朕想和各位
心腹大臣们说几句心里话,也望各位爱卿心绪平缓下来,仔细的听一听。」
皇帝讲到这里,语气软,身段也不硬。
内阁李东阳、谢迁、杨一清,军机处王鏊、韩文、王敞、杨廷和,刑部闵珪、工部曾鉴、礼部林瀚、大理寺卿常俊。六部九卿中只有左都御史张傅华不在京师。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皇帝这一番姿态。皇帝执政日久,掌控朝廷愈发娴熟,不再像最初一样总是‘龇牙咧嘴,。此番用情、讲理,还是令他们不胜唏嘘。
「主忧臣辱,臣等惭愧!」
「朕……在东南也有人,朕知道东南一带有官员、商人他们反对朝廷开海,便是因为其中有些人能走得通官府的路子,可以安心走私,朝廷禁海,却助力了他们垄断。若是开海,这份银子赚得便不顺心。但那是在地方,朕相信,朕的心腹大臣之中不会有人心中想着商人利益,至少你们大部分不是那样的臣子。」
「朕也知道,海禁一驰,则倭寇犯我海疆也是预料中事,且沿海百姓长期海外行船通商,与海盗、倭寇、海外番邦的交流,也易造成意外事件。但朕,有一个志向。朕希望,大明的统治不是建立在控制、隔绝、使百姓无知愚昧的基础之上;朕希望,将大明建设成为一个富饶的国家,大明的百姓出海能为自己是明人而自豪,海外的人能羡慕在大明生活的百姓!」
「朕希望,大明以一种自信的姿态面对海外的国家,而不是当一个缩头的乌龟,自满于当一个关门天子;朕希望,不管是鞑靼人还是色目人,亦或是从海上来的倭寇,不管他们如何的凶恶,但依然不敢进犯大明!朕希望大明能有这么一天,哪怕为此耗尽毕生的精力与时间!」
「外面的世界未知、危险,但他们总会来的,秦始皇当年有海外来客吗?汉唐时有禁海还是开海之争吗?可现在有了,朕相信他们会越来越近!虽然你们都跪在朕的面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你们也都知道,天下不止大明一个国家。咱们以中国自居,觉得中国之外都是蛮夷、都是未开化之地,那堂堂中央之国难道连开门迎客的自信都没有吗?如果朕是这样的皇帝,你们是这样的臣子,那么大明有什么资格说是最强大的国家呢?朕和你们的想法都不一样,朕要把国门打开,让北虏南蛮都看到,大明比他们的故土要好!」
….
国大民骄,四夷宾服!
皇帝有这样的志向,这样的气度,就是王鏊、韩文也很难想象。他不是要做一代明君,他是要做自始皇帝以来都从未有人当过的天骄!
「再说点银子的事,这些年浙江的丝绸,江西的瓷器,福建的茶叶,它们都远销海外,如果朝廷严厉打击,那么以丝绸、瓷器、茶叶为生的百姓,他们怎么办?丝绸不能吃、瓷器也不能吃,他们赚不到银子,日子还能过吗?反过来,既然海外有银子,那么朝廷为什么要挡百姓的财路呢?天下多一些有钱人,这不好吗?难道非要人人都是饥民?」
「当年太祖皇帝是因张士诚在海上作乱,所以下旨禁海。可今天张士诚已经不在了。在的是沿海想要赚钱的百姓,这和少府在京师用工其实是一个道理,人,总要有个吃饭的手艺啊!」
杨廷和听得极为认真,他问道:「照陛下所说,朝廷便是放松了重农抑商的国策,丝绸、瓷器不能吃,银子也一样不能吃,如果人人追逐海外的利益,而弃田不种,朝廷那么多的粮食从哪里来?」
「天下贫民、流民那么多,从今往后,只有人无田,没有田无人。你说的那是天大的好事,你我君臣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得上。便是真的出现了,朝廷亦可去收回雇人耕种,或者征收分给无田的百姓,办法多的很。因为规矩,是朕定的。」
「如
何收?」
朱厚照说话斩钉截铁,「抛荒就收!民以食为天,这事儿不得商量。官府第一要务是给百姓活路不假,但官府也是强力机构!朕不希望任何一名百姓造反,但朕不怕任何人造反!」
皇家雇佣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