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大宴(二)(1 / 2)

周尚文等八人在暗夜中由乾清宫的奴婢去接头,领到皇帝面前。

朱厚照其实已经知道这几个人中,有些是有点儿小瑕疵的,比如说于子初爱钻营;谭闻义并没有闻到多少义,他爱财,说不得就有贪墨行为;孙希烈脾气不好,平时很容易冲……

但从管理学的角度来说,一个团队的草创时期,缺点会被上升的势头所掩盖,作为皇帝他心中有数就好,也不至于现在就发作起来。

周尚文等八人听到旨意也是马不停蹄,大宴的前夜皇帝宣他们进宫,说不定会有什么秘密的旨意。

「既然人到了,就宣他们进来吧。」

「是。」刘瑾恭敬的低头退出,随后周尚文等八人鱼贯而入,并在君前行叩拜大礼。

朱厚照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眼,他对上次见面还是有印象的。

「……都痩了,史大淮和徐镇安痩得最多。谭闻义黑得最狠。」

皇帝这样的语气他们心里都稍稍放松了些,谭闻义笑着回奏:「瞒不过陛下的眼睛,臣自小就是这个毛病,太阳晒一晒,很快就黑了。」

「嗯,都受伤了么?」

于子初回禀,「我们几个都还好,一些皮肉伤,周指挥使伤得最重。身上三处刀伤,还好都不是要害。」

朱厚照心里也有些发虚,

战场上的事千变万化,有时候就是一个瞬间,一条人命就没了,他改变了历史走向,尤其改变了周尚文的人生,要是一不小心弄得这么个名将牺牲在战场上,那可就亏大了。

「现在伤势如何?」

「回陛下!」周尚文举臂说话,「臣是军籍,自小便是武人,从小到大所受的伤多到已经数不清了,几处刀伤,不碍事的。」

朱厚照听到这个,心稍稍安了一些。

「怪朕,朕是心急着想要见你们,就忘了这一茬。尤址,你去一趟太医院,简单说一下伤势,叫他们备上可能会需要的药过来。」

尤址二话不说,那八人则是叩头谢恩。

皇帝不理那些,他已经离开龙椅,并招呼他们八人换间屋子,围坐在了软塌之上,每个人面前也摆好了四四方方的深棕色小桌,上面有一壶酒,还有三道简单的菜,鱼、鸡和煎豆腐。

「朕还小,就不喝酒了,你们少喝些,不要过量就行。」

皇帝这番做派看得他们有些目瞪口呆,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接着,皇帝又开始饶有兴致的问:「所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彦章这次以少胜多,以军人血性力战克敌,实在令朕羡慕。依你们看,鞑靼军威如何?朕要是御驾亲征,能不能横扫千里,也像今日这般一战而胜!」

周尚文有些惊讶,他想着:看来皇帝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竟然地狱般的战争场面生起了兴趣。

….

他哪里知道,朱厚照是一个后世男人,封狼居胥,禅于姑衍,饮马瀚海,勒石燕然……这些武将的最高荣耀,经常也会令他的内心激荡!

民族主义也好、个人英雄主义也好,或者是爱做梦的俗人也罢,他就是喜欢、所以梦着有一天能够纵横天下,指着北方、有底气的说出那句:不教胡马度阴山!

八人之中,有人听到皇帝尚武,内心还是开心的。但周尚文则略有谨慎,「陛下,他们连我们八人都胜不了,哪里用得着陛下亲自出手?」

「不不不。」朱厚照指着他说:「你可不能跟文臣学这些,拐着弯儿来劝朕,朕又没下旨要亲征,你慌什么?」

「陛下恕罪。那……要说鞑靼军威……依臣来看,还是盛过边军的,此次宁夏之胜,一是陛下筹谋多年,方得此功;二是杨部堂诱敌深入,指挥若定;三是杨副总兵救援及时,追击如风;四是火筛轻敌冒进,随意分兵。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但这样的幸运并不会常有,因而末将以为,此次过后,要想再有这般大胜,怕是很难了。」

朱厚照给他说得心里了凉了下来,「朕明白你的意思,从此后,鞑靼部必定不会与我军主力决战,也不会再上杨应宁的当了。」

周尚文心中赞叹帝王的理智和务实,「陛下圣明。」

「那咱们便打到长城外面去!」朱厚照盘算着自己的年纪,掌握朝政,他这个岁数是可以了,但上马杀敌,怕还是小了些。

周尚文有些无奈,皇帝似乎对此有一种执念。他倒不是和文臣一般的心里,而是哪个将军打仗也不喜欢带着皇帝……那他娘的是多大的压力。

「陛下,此事也不必过于心急,有宁夏之胜,西北可有十年安定。」

「你们呐。」朱厚照也盘坐着,两只手按着胳膊,讲话跟个大人似的,「不要老是滴咕着朕要是真去了怎么办,你们心里面会觉得朕是个不聪明的皇帝,司礼监有什么把持军政的权宦?」

「臣等不敢。」

「所以轻松一些。自古以来的雄主,有几个没上过战场的?朕又有什么可怕?当然,朕也不是觉得那里好玩,死人、丢命的场景,光是想想也不会好玩。朕是没有办法,祖宗江山扛在肩上,有些事不得不为,你们都是与朕有过约定的,要体会朕的志向、朕的责任,朕该做的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哪怕背些骂名,但至少朕要告诉后人,大明天子到朕这一代,不是懦弱无能之辈!朝中也的确有人在说朕的不是,但你们是领兵的将军,这些不关你们的事。说得粗俗些,这个错,朕都不认,你们怕什么?」

「臣失言!」周尚文此刻也知道,虽说皇帝理解了他先前的话,但那是皇帝胸怀宽广,实际上他还是不该那样说,「既然如此,臣便陪着陛下,醉卧沙场!哪怕征战不回,也好过平庸度日!」

….

「这才对!」朱厚照指了指他,随后又问道:「你们抓到扎那的时候,他有说什么话吗?」

「额……」周尚文、于子初、谭闻义等人都有些愣住。

「骂朕了?」

没人敢说话。

「是不是男人,叽叽歪歪的!」

于是八人都点头。

「骂了朕什么?」

于子初聪明,开着玩笑说:「陛下,这我们八个胆子加在一起也不敢说呀。」

朱厚照笑了笑,「这是好事。敌人骂我们,说明我们打得他疼,成王败寇,有什么能耐战场上见真章,骂朕一句,有何用处?这且不提,你们觉得扎那这人,杀还是不杀?」

「臣以为该杀!」谭闻义说得斩钉截铁,「扎那是火筛帐下主将之一,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汉人之血,不杀他,天理难容!」

朱厚照摸了摸下巴,「你们有谁知道怎么在茫茫草原上寻找到敌人?」

周尚文一点就通,「陛下的意思是,扎那知道?」

「只能说可能知道,毕竟他在草原出生、长大。」

「……但扎那这个人桀骜不驯,应该很难降服他。」

「降服不了就杀掉,这不必纠结。朕的意思是,你们心里要有个这样的意识。不过此事稍后再议,朕先见见他再说。」

「是。」

「至于封赏的事,明日会在大宴上宣旨。彦章,朕思来想去,还是要你去大同镇守。」

别人都不提,先告诉了周

尚文,其他七人虽说心服口服,但心里头羡慕还是有的。

「臣受陛下如此信任,岂敢不受?!」周尚文也是一时激动,但话说出口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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