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今日开午朝,其实也不是为刘健,更非因为天气好。其根源在于太宗皇帝。
太宗大概也是觉得早朝实在是礼节繁琐、规矩太多,搞来搞去解决不了什么大事。
我们确实也总是这样,大会解决小事情,小会解决大事情,真的就最后那三五个人决定的,基本就是天大的事。
所以永乐年间,太宗皇帝加了午朝,而且规定午朝所议的就是军国大事,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不要在这个时候讲。
朱厚照登基至今,早朝是还好,但午朝、晚朝一次没有,即便这个时间点他也一直在召见官员,但那是依据侍从室记录的事项、议程,分别召见一些涉及官员。
所以正儿八经的午朝还是头一回。
朝堂里都是大学士,国史更是熟稔于心,皇帝忽然在宁夏之捷时召开午朝,所论的肯定就是这件事了。
而复套之事,刘健刚被撵到山东,他人还在,此时说起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
“自弘治十一年始,大明的边疆形势日益严峻,鞑靼人入我大明国境烧杀抢掠,直至今日终于有花马池之捷。朕知道,朝中的大臣因朕登基不过两月便动了兵戈而妄自揣测,觉得朕是穷兵黩武的皇帝……这些劝朕止兵的奏疏,朕也是看够了。”
朱厚照转身指了指龙椅边上那两大摞的东西。
“朕是大明之君,你们是大明之臣,百姓也是大明之百姓,国家面临欺辱、朝堂之上却在讨论怎么能不出兵,那国还是国?君还是君吗?!宁夏之捷,打的是鞑靼,也是你们。从今日起,朕就把话和你们挑明了讲!朕并非好武之君,也没想过过分使用国力,但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从今往后,于大明境内有敢称兵者,皆斩!”
朱厚照要给这个国家注入一点灵魂,不是他冲动、或是到处喷洒少年人才有的热血,他是要用这种有感染的方式告诉世人,大明要有血性!
如果连血性都没有,人家打你一下,你就只会计算、城府、阴谋……那到最后也是死,而且是窝囊的死。
午朝之后,皇帝还亲自去了军学院,就是要体现对这些武将的重视。
虽说武将实力大了以后也是一种威胁,但朱厚照是现实主义,管他妈的,有问题先解决问题,将来出现的问题将来解决,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大明没将,这也难怪,这年头谁愿意去当个臭丘八?
而在西北,
杨一清也收拾好了,他们这一行人都要听旨进京,因为是大胜,而且新登基的帝王逢此大胜,肯定要在政治上做文章,所以他们该到的都要到。
但与旁人的兴奋不同,杨一清此时却出奇的冷静,反正是战后,他放松下来,有时候也是露出忧愁的表情,或是与他近来颇为欣赏的周尚文简单聊上几句,其他的也都是一些官方往来了。
张永是宦官,但因为近皇帝,所以地位不低,他这一路倒是开心的很,但看了半个月也实在忍不住了。
所以在路上休息时,他到火堆边找到了杨一清。
“……杨部堂,”
杨一清不敢在张永面前托大,几十年下来,他太知道太监在朝堂上扮演什么角色了,所以还蛮客气的拱手,“张公公。”
“部堂客气。我看部堂这一路来,话不多、笑也很少,朝廷明明是打了胜仗,部堂怎么还如此愁眉苦脸呢?”
杨一清今年刚过五十,头上白发渐多、黑发渐少,双目也渐渐浑浊,就是一身清冷沉稳的气质很显一方大员的从容。
他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是有动静的,其实有些话可以和张永讲……
张永是个厚道人,又在皇帝身边,给他留下好印象,当然很重要,什么时候他张嘴说一句,那就不一样。
尤其对于他这种边关主将来说,更需要皇帝信任。
“张公公可知道,老臣给陛下上了一封奏疏,言及复套之事?我本受东山先生提携,照理说应当报此大恩,可我却力主皇上出兵,东山先生如今尚在刑部大牢,我呢?以复套之名逢迎圣意。因而此去京师,其实是危险重重。”
张永多年来在紫禁城受渲染,虽说没有刘瑾那么多心眼,但基本的政治素养还是有的。
京师里的一些御史言官有多讨厌,他作为宦官其实体会更深。
但听到一个为国征战的老臣讲这种话,他也不免觉得心寒,所以很是果断的摇头,“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