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借到的宅子倒是不小,两进的院落,正屋前还栽了两棵树,大约是那个掌柜在借房子的时候就派人提前打扫过,褐色的石板路上除了掉落的几片叶子,别的什么脏物也没有。
各屋子里也是一样,都干净的很。此外,书桉、笔墨纸砚等一个不少,甚至还有一些藏书。
“这……盛公子倒是讲究人,不过我一人住这么大的院子,怕是有些浪费。”
其实盛家与其说是讲究,不如说是熟练。
‘投资,他们这些新进进士,送得不好,不如不送。
而严嵩在想,得找个合适的时候去一趟南城,找几个使唤的人,不然总归是不方便,就像现在,外头敲门,他得出书房、过堂屋门前的两棵树到前院,再向左走七八步这才到。
“找谁?”
外边儿回道:“打扰了,在下徐昌,江西分宜人士,找新科探花严老爷。”
“严老爷不认识你,你回吧。”
外边儿的声音急了,“小老爷,家父徐有铭是严老爷的表舅,请小老爷通传!”
“表舅?”
严嵩琢磨着,那就是她母亲的表兄弟了。他在记忆的最角落里深挖,也只找到了一点点印象。
“嫡亲的表舅,做不了假的!我的爷爷和严老爷的外祖母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
严嵩想着他都没见过自己的外祖母。
外面的人还奇怪呢,怎么一个看大门的这么大的权力,自己都说了是亲戚,他还敢乱做主。
“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看了皇榜才知道家里还有亲戚在京师,在下与家父买了些上好的鸭肉,想献给严老爷。”
严嵩一想没什么大事那也还好,所以便开了门。
一开门他也不客气,“我便是严嵩。这里也没什么小老爷。”
徐昌眼疾手快,“啊,原来是表哥。表弟徐昌给你见礼了。”
这人面白无须,倒是真的年纪不大的样子。严嵩看他面相也觉得应该是个家世清白的人,不过此人脸皮太厚、见到他全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心情比他还要畅快,像是认识了许多年似的。
……
……
“徐兄说令尊是在下的表舅,令尊名讳……”
“徐有铭。”
“字什么?”
“字德山。”
“那么家母名讳你知晓吗?”
“严老夫人本姓宴,唤作宴芸。”
徐昌回答的太过丝滑,叫严嵩怀疑都怀疑不起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思考的痕迹。
“这么说,你还真是我表舅的儿子。”
“这哪里有假,小的时候我还跟随爹爹去看过姑母。”
或许看过,不过交集应该也不深。严嵩的母亲宴氏家境还行,但是父亲一般,所以他老爹一辈子要考科举,但这种独木桥能走过来的是少数。
严父考举不成,自然就开始不受重视。连带着宴氏也和自己娘家渐行渐远。…
此番若不是自己中了探花,想必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么个表舅出现。严嵩这心里有些功成名就的得意,又有些对世态炎凉感到悲叹。
“表哥这院子是自己买的?”
严嵩对他有防备之心,只有瞬间的停顿,随后点了点头,“是的。”
“倒是小了点儿。本来我爹还准备了更大的。”
这话说的,像是很有钱似的。
不过,严嵩倒有些奇怪,“表舅人呢?”
按道理说,如果对他这个探花郎重视的话,怎样也要亲自登门吧?
结果话到这里,这个徐昌便不像刚刚一般高兴,而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表哥,我爹他被抓起来了!”
严嵩一拍额头,大意了,不该放他进来。
“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缘由吧?”
徐昌磅磅两个响头就这么磕了,“表哥,严老爷,您是探花郎,是可以见到皇上他老人家的大人物,表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四日前,我爹像往常一样老老实实的做着客栈的生意,结果忽然来了一帮官差,就把他给捉了进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我到现在银子花了几百两,可却连为什么被抓的都问不到!”
“探花郎算什么大人物啊。”严嵩站在院落中仰望着那颗郁郁葱葱的杨树,他的脑海里是谢丕的背影。
如果他是谢丕。只是打听一下是犯了什么罪。那简直易如反掌。
可他是严嵩,他上哪儿打听去啊。
锦衣卫、刑部……正常人谁也不愿意和那里扯上关系。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
“严老爷!”徐昌真的急了,“您行行好吧,便是打听打听关在哪里也可以啊。”
严嵩狠下了心肠,“走!”
“表哥!”
没办法了,严嵩只能亲自拉着徐昌往外。这种眼泪在他面前流是没有用的。
徐昌赖在地上,死活不肯离开,“要不这样,严老爷,您不打听我爹了,他是个小人物,您打听打听詹秀山为什么被抓了进去。他是户部的郎中老爷,只需到户部问问说不定就知道的,我爹也许也和他有关。”
詹秀山……詹氏?
严嵩忽然又有了点兴趣。
“表舅……还和詹氏有联系?”
“没有!”徐昌急忙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