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听到脚步走至客座旁便没了动静,她嘴角微翘,侧过脸面向着脚步声停留处,带着笑意道:“怎么?莫世子见我乃眼盲之人?心生怜悯?来时欲将我丢出蔷薇房的本意一下子蔫了?”
果真是十一的声音!
脚仿佛生了根?喉咙仿佛被堵住?身体里的血仿佛在此刻沸腾起来?双手抖得不似莫息他自已的。
十年了,多少回在梦里,多少回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已,那般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里,他艰难地熬着,只为等这一刻!
夜十一取笑声刚落,只闻纷乱的脚步声倾刻向她逼近,身体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不料退到一半,左手忽被抓进一只温热的大掌中,袖口被捋起,手腕被另一只大掌托起。
她晓得他此举何意,也不说破,沉默着任他仔细端详她的左手腕。
“没有……”
片刻,耳里传进莫息失魂落魄的呢喃。
她右手顺势一伸,攀上他的肩膀,借力站起,整个娇躯往他身上靠。
莫息正处于是十一又非十一的矛盾恍惚间,被夜十一靠个正着,怀里感受到软玉温香的同时,冲鼻的酒气刺激着他的神智,让他慢慢回过神儿。
他推了推她,没推动。
她是一眼盲的弱女子,重点是此刻他心中又尚有疑窦,到底没真的用力,否则他一七尺男儿,岂真会推不动身量仅及他下巴的小女子。
左手腕仍被莫息握在手中,夜十一右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脚尖掂得高高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她舒服地喟叹出声:“好好闻的味道……”
似是闻不够,她抬起脑袋,秀鼻往他颈脖钻,柔腻粉嫩的唇无可避免碰到他的颈脖。
莫息瞬时如雷电触身,双眼发直,长长的睫毛不受控制地扇了又扇,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地僵住。
“皂角的味儿。”夜十一嘻嘻笑了两声,感觉到他抓住她左手腕的手略松,她趁机脱钳而出,双手一会合,齐齐搂住莫息的脖子,脸更往他脸上贴:“世子爷身上的味儿,我甚心喜……”
眼被白绫覆着,见不到因醉酒的迷离。
然到此刻,莫息再迟钝,鼻间浓烈的酒味也让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吃酒了,且吃了不少,这是酒多了,醉得乱了心性。
想到这一点,莫息眼落在客座中间的案桌上,足有四个酒壶,三个已空,最后一个估摸着也剩不多,见状他心中的矛盾再深一层。
他的十一不会吃酒,乃一杯就倒的体质,不可能连吃三壶酒,即便能,十一酒多了,也只会爬个高背个书,绝无这般孟浪的情景!
上息天下息地的差别,让莫息的激动欣喜慢慢平复下来,他细观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她的容貌与他的十一长大后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双眸覆了一条白绫,与满身的药味。
他伸手欲摘她的白绫。
夜十一扭动着身子,宛若后脑生眼般攥住他作乱的手:“想摘?”
“……嗯。”这是莫息进蔷薇房后发出得第二个声音,暗哑低沉中蕴含着难明的压抑情动。
夜十一露出贝齿笑得欢快:“好啊,那世子爷先陪我吃一杯酒。”
她退出他的怀抱,转身重回客座坐下,摸索着执起案桌上的酒壶,与另一个特意为他而备的酒杯。
酒七分满,酒香扑鼻。
莫息于她左侧座椅里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杯搁回桌面:“我吃了。”
夜十一笑意盈盈地托着下巴:“哦,那你怎么……还不倒?”
莫息闻言顿觉有异,眼扫向他跟前桌面已空的酒杯,自救的本能让他想起身离座,岂料浑身乏力,连喊一声都来不及,便砰的一声响,脑袋往桌面栽。
他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