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修摸摸头道:“那‘皇上震怒’是怎么来的?”
王廷瞻在侍从室多年,对里面的道道门儿清,微笑道:“皇上写两个字,总理大臣总要多些几个字吧——以此类推,越往下那批示越严重,时限也越来越紧,给大伙儿搞得紧张兮兮,‘皇上震怒’就这么来的。”
“如今这天下,类似的事儿一天没一百件也有八十件,件件皇上震怒,他”没法再说,王廷瞻就住了口。
王以修松了口气,随即皱眉道:“那大人又何必自曝其短,毕竟是我们顺天府的事儿啊?我们先搞清楚了再报”那意思是,就不算功劳也显得咱们能干,何必如此这般惊动朝廷,惹一身骚呢。
这回轮到王廷瞻想挠头,心说你这老哥这话也太不讲政治了。
但两人平日里脾气相投,王廷瞻也挺喜欢这王以修廉洁自守,只好说道:“万历五年之后,朝廷这吏治一年抓的比一年紧。但密云钢铁两大矿区那边这两年一堆堆的烂账,咱也不能在一边看着。”
“以顺天府这点力量,咱们可掰不过那些大珰头,还不如让皇上觉察,自上而下的来。我这密奏虽然没有明说,但皇上肯定能看明白我是这个意思——这把火肯定要往那边烧。”
见王以修瞪着眼睛看着他,眼圈都红了,王廷瞻也有些被自己感动,他叹口气向北拱手道:“廷瞻被皇上耳提面命多年,腔子里这颗心和这百十来斤都是皇上的——要想干事儿,就别想明哲保身,何况咱这顺天府里干干净净,又有什么不能露的呢?”
说完打开手,又指了指上面道,“有些大珰替皇上管着这些买卖十多年了,富可那个啥,嗯,你知道就行了。”
王以修脑袋瓜子一炸一炸的,两滴大大的眼泪不由自主流出了眼眶。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松江府上被徐阶、海瑞等大佬支配的恐惧,和今天是一模一样的。
他对着王廷瞻一拱手:“谢大人解惑,此事下官会严守秘密。若这事儿如大人所言顺利过去了,下官将来也要辞官,请大人允准!”
王廷瞻闻言,一脑袋问号,心说您这刚被我感动的眼圈通红,怎么又想着辞官?
不由纳闷道:“重之!你清廉自守,与我脾性相投,被都察院调查这点子事情何必灰心——我保你没事的!而且今上这些年刷新吏治,正是我辈大展宏图之时,你焉能求去?!”
王以修一揖到地,“大人,您说这些大珰管着皇上的买卖,这些年干的事儿皇上知道不知道?”
王廷瞻脑门上想挨了一棍似的,猛地吸口凉气道:“这,以皇上之明,虽然未必知道细情,但大略肯定是有数的。”
王以修苦笑道:“昔日在松江,皇上以‘奴变’撬动江南大局,之后就是舆论横扫,再之后就是大变法!”
“如果这‘严查’二字真如大人所说——那后面的‘皇上震怒’必然其来有自,这是风起于青萍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