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正在注视着一切。”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那么,我愿意将这身躯、这灵魂暂时交托与你。”
“——人与神的羁绊不应被割裂,不是吗?”
隐约间,似乎有什么庞大的意念从“小夜”的躯体内部流淌而过,令人毛骨悚然、恐惧不已——但这一次,是她主动呼唤了“它”。
仿佛深海中的巨浪,又像是山岳在崩塌。大脑传来的钻心剧痛无法令异乡人动摇丝毫,她仰起头,任由莹蓝的光再一次从眸中溢出,扭曲着空气,也扭曲了时间与空间。
陌生又熟悉的“决意”在脑海中轰鸣着炸裂。那力量化作足以刺穿精神之海的尖刀,以雷霆之势激射而出。
当苍色神鸟的身形凝固在空中时,飓风般的痛楚席卷了小夜的意识。在近乎将人淹没的意念风暴中,一段来自千百载久远时光的对岸、不属于她的情感与记忆无法自控地涌入脑海——
就像十几天前,烈焰谷的旅人面对丹羽之神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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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蓝的神明视线冰冷,漠然注视着巨石之下喧闹的人与兽。
深渊的爪牙已经一步步逼近。在无数次苦战之后,即使是高傲的冰之神也不得不承认,只有缔结盟约才能保护住他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只是,在光辉的巨石之下所书写的盟约,理应由最强大的人、最强大的兽和最强大的神共同签订。这是全世界最庄严、最神圣的宴会——什么时候有这种不堪一击的小崽子的一席之地了?
冰之神望着那抹渺小的鹅黄色,难掩眼中的厌恶之色。
——它还落在人类的头上!还被人类顶着到处跑!就算是自己的眷属,作为神明怎能如此不堪!
待宴席结束,结盟的人与兽们跃跃欲试地想要试探新战友的力量时,苍蓝的神明毫不客气地找上了它。
作为纵横三色大陆已久的生灵,冰之神的力量连山河都能冻结,更何况只是收拾一只幼年期的鸟儿。自称火之神的小家伙很快便被揍得满地打滚,一身美丽的鹅黄色羽毛沾满了灰尘,活似一只灰头土脸的乌鸦。
就凭你,也知道什么叫盟约?
苍蓝的神明嘲讽地看向它。
小小的鸟儿狼狈不堪,神情却并不慌乱。它仰起头,望着面前庞然大物般的蓝色巨鸟,却弯弯眼角笑了起来。
它说,我知道。
盟约的意思是,您是我的朋友。
战火在蔓延。
黑色的恶魔们在原本美丽的大地上肆虐。无数人与兽前赴后继地倒下,又有无数战士重新筑起防卫线。
没有哪个神明能允许属于自己的土地被如此践踏。苍蓝的神明饱含着愤怒一次次投身战场,它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疲惫与伤痕也逐渐刻印在身躯上再无法甩脱。
漆黑的荆棘张牙舞爪地逼近,而冰之神只感觉到身体发沉,连拍打羽翼都变得艰难。在它彻底力竭前,耀眼的火光划破了黑暗。
那火焰明亮、灼热、仿佛海浪般铺天盖地,根本不像是那样渺小的身躯能够释放出来的。危险的荆棘被烧灼殆尽,苍蓝的神明却沉下脸,眼中满是跳动的愤怒。
在敌人暂时退去的同一时刻,那小小的鹅黄色鸟儿当空坠落。若不是冰之神早有预料,不计前嫌地贡献出自己的后背,那家伙非得摔成一滩碎骨不可——幼鸟温热柔软的身躯与坚硬的苍蓝翎羽接触,显得那样脆弱易碎。
暴怒的冰之神在周围栽了几千个冰柱子,差点把热带地区变成寒带,吓得人们四散奔逃,都以为神明发狂了。
——不过是刚出生没多久,羽翼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居然妄想使用成熟的神明才能驾驭的力量?
愚蠢、鲁莽、不自量力。作为神明怎能如此不堪!
幼小的鸟儿从昏迷中睁开眼,还没回过神便迎来了冰之神劈头盖脸的训斥。呼啸着寒风吹乱了羽毛,翅膀尖甚至结了一层冰霜。而小鸟并不感到恐惧,它有些笨拙地抖抖羽毛,站稳身子,对凶巴巴的大鸟展颜一笑。
它说,早安。
很高兴看到您没事,我的朋友。
或许经过了很久,也或许只是短短一瞬。
盟约的签订者们获得了胜利。
他们牺牲了太多战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最终,敌人被驱逐,世界重归平静。
伤痕累累的大地重新焕发生机,将战火的痕迹一点点抹去。在无数个春秋的轮回中,年幼的火之神一点点成长。
苍蓝的神明无声注视着一切。那鹅黄色的小小鸟儿逐渐拥有了修长的身躯,宽阔的羽翼,和如呼吸般驾驭自如的炽热火焰。落霞是它的魂魄,星火是它的臂膀,即使置身于极光萦绕的寒地也丝毫不会黯淡了色彩;它的趾爪变得和冰之神一样锋锐有力,却连落地的动作都小心又轻柔,生怕踩坏刚刚长出的野花。
但旧时的敌人并没有被斩草除根。它们在暗中不断作祟,腐蚀着曾经牢不可破的盟约。当神与人隐约察觉了异状时,事态早已不可调和。
在太阳被阴影吞噬的那天,昔日的战友彻底反目成仇。
铺天盖地的情绪早已冲昏冰之神的意志。暴躁的雷光毫不留情地袭来,痛楚侵蚀了全身的同时,最后一丝温情也终于泯灭。
苍蓝的神明实在太愤怒了。它甚至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战斗的,只想要将那碍眼的雷光彻底冰封。而跃动的烈焰只触及到它的思绪一瞬,便再度被海啸般的怒火所淹没。
作为旧时代的神明之一,冰之神向来都在最强的行列。因此,它理所应当地击溃了对手。
只是,待厮杀止息,被愤怒淹没的回忆才姗姗来迟,一点点回到脑海之中。
作为操纵寒冰的生灵,冰之神从不畏惧严寒与风雪。然而,此刻它却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它清晰地记得——那抹柔软的鹅黄色被冰刃狠狠撕裂,鲜血喷溅在漆黑的大地,那样的凄美而绚丽。
苍蓝的神明首次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
“我究竟……对我的朋友做了什么啊?”
四季的轮回仍在继续。
昔日弱小的人类逐渐寻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逐渐在危机四伏的世界立足脚跟,再也不需要神明的庇护。冰之神本就不喜吵闹,它与人类的联系越来越浅,逐渐由备受信仰的神明变为传说故事里的符号。
渐渐的,连冰之神的眷属都只将它视作同住一处的邻人,甚至没有人再呼唤它旧时的名字。
它不再久居于冰柳生长的雪山,而是开始在世界各地流浪。没有了需要庇护的眷属,没有了束缚它的枷锁,冰之神可以轻易到达世界的任何角落。昔日栖居的雪山变成了众多落脚点中微不足道的一处。
只是,它很少靠近橘子群岛,更从不踏足阿苏山。
暮去朝来,居诸不息。苍蓝的神明无声飞过云层,注视着时光中的人来与人往。
——直到某一日,炽热的气息从南国的某座深山爆发。那一刻,所有旧时代的神明都察觉到了它的苏醒。
而激烈的情绪再一次淹没了冰之神——欢喜,庆幸,和巨大的恐惧。
仿佛慌不择路的逃亡一般,它展开宽阔的羽翼,向远离南国的极北之地疾行而去。
和平已经持续了太久。和生活在美丽大地上的人类一样,神明也早已失去战争时的警惕。当冰之神察觉到漆黑乌鸦不怀好意的身影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疼痛,昏迷,又再度清醒。它发觉自己被禁锢在狭小黑暗的空间中,强有力的羽翼被牢牢束缚,丝毫无法动弹。能够冰封大地的力量被一点点抽离,令身体渐渐变得衰弱无力,连思绪的运转都迟钝起来。
在无边的黑暗、寂静与痛苦中,只有远方那道滚烫又温暖的气息清晰如初——苍蓝的神明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不断靠近它。
神鸟合上眼,几百年来都不愿回想的记忆翻涌着席卷脑海,仿佛一场黑暗中的无声海啸。疯狂,冰刃,鲜血——和涌动在垂死的火之神眼中的,陌生又刺眼的愤怒。
越是生命长久的神兽,心灵便越是强大稳定。就算来自外界的某物在源源不断地吞噬它的精神力量,冰之神也远不该如此快地溃败。或许是它荒寂已久的精神世界难以对抗未知又过于磅礴的敌意,也或许……
它已经失去了与之对抗的决意。
“如果这是对我过去罪行的处罚,我心甘情愿。无论是折断我的羽翼、还是夺走我的力量都无妨。”
“只是……”
苍蓝的神明合上眼,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别那样看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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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靖睦&阳羽: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吗?去年、前年和大前年我们都来当了群演,只是把头发染白,又戴了绿色美瞳而已,就完全不会被认出来呢。(疲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