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口的红色方便面袋已经不再冒出热气，改英还没有从神游中拉回思绪，面饼和脱水蔬菜吸满了水，糊在一起

窗外路灯亮起，小雨淅沥，在窗户玻璃上交杂出一片模糊的光影，像一副颜料未干的油画，病房中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滴答滴答的雨声和“嘀嘀~”的电子音互相应和

良久之后，改英回过神来，忘记了还泡着的面，神经抽搐似的抖动了一下保持了一个姿势很久的胳膊，竖直朝上的塑料袋迅速的向一侧倾斜，之前的炽热将它烫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里面的水分早已不足，仅晃动了一下，并没有洒在外面一点

改英揉着僵硬发酸的臂膀，看到袋子没倒，脸上生出一丝侥幸，但见袋子里涨大了一倍的面条，又露出几分可惜

仅是思考了一瞬，放弃了把它丢掉的念头，改英放回之前拿出的筷子，取出一把外卖中附送的叉勺，舀出一勺红绿黄混合的面糊，吃着放凉的吃食，就着窗外冰冷的雨景

没有一声敲门声响起，病房内却忽然挤满了拎着大包小盒的中年男女，窗上的油画印上了几道清晰的人影，红的、黑的只是看不清面容

乌泱泱的一群人在洁白的地面留下一层乌黑黑的泥脚印，把灵一他们挤进了病房的角落

身穿喜庆红色风衣的女人带着同样喜庆的大笑，看起来应该是他们中的代表，将手中拎着的牛奶向上提了一下，语气亲近的说道

“小天妈，我们都是小天学校同学的家长，代表整个七班来慰问小天，小天情况怎么样了？”

改英并未起身，冷冷地看着她，看着他们，一句话都不说，舀了一勺面糊，重重地咬着绵软的、入口即化的糊糊

红衣女人脸上的笑和抬起的手都尴尬的一顿，紧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招呼着其他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病房空荡的角落，好像她才是这间病房的主人

自来熟地拉出另一把椅子坐下，在改英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放弃了拉起改英手的想法，拉家常一般说道

“同学和老师们都挺关心小天的，我们这些做家长的都很理解你的心情，谁都不想孩子出事，可出了问题总得解决不是？”

改英依旧是一言不发，冷漠的盯着红衣女人，袋子里的面糊一勺勺的送入口中，好像吃的不是面，是那女人的血肉

饶是她的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挂不住，而且在改英森冷的目光下，也是不免有些脊背发凉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静

排在人群最后的一道急躁的男声传出

“我们这么多人来了，够给你面子了！你到底想怎么样，给句痛快话！”

众人都向后看去，目光带着各自不同的意味，同时让出一条能够让改英与其直视的通路

那是个穿军绿色迷彩夹克的男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双手遍布老茧，应该是位体力工作者

被围观的男人瑟缩了下，有些迟疑的看着周围的人，好似看出了他们眼中的鼓励，接着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

“先说好，赔我们是赔的，不过你儿子看着也没受多少伤，别想着讹人！”

从他们进来开始，改英就一直不愿与他们交流，绷着自己心底的情绪，连多看他们一眼都欠奉，像是一块寂静的冰块

可这个男人的一句话戳破了改英编织的封闭网，针扎在了气球上一样，改英积攒的情绪彻底爆发，冰块一瞬间变成了一捧烈火！

“没受多少伤！没受多少伤！”

改英面容扭曲，猛然暴起，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盖在任天身上的厚被掀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