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方没有多问,随即让家人准备酒宴,又派人去客栈把黑矛也接来。
裴方随即让长子裴伽把李邺请到了书房。
书房里,裴方请李邺坐下,问道:“刚才邺儿说,你知道安思顺对居延海态度暧昧的缘故,怎么说?”
李邺微微笑道:“兵部发给甘州都督府一个通知,升我为宁远将军?外公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怪异,你刚才说是你祖父安排的,难道这里面还有说法?”
“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去年平定阿布思之乱中,我杀了薛部大酋长薛陀,这件事去年没有什么影响,但到今年,因为葛逻禄的介入,事件就开始闹大了。”
李邺便把葛逻禄愿出三百万只羊向才朝廷交换自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安思顺态度暧昧,或许是因为他怕得罪杨国忠,但既然天子升我为宁远将军,那就意味着天子拒绝了葛逻禄的意图,不希望看到葛逻禄吞并薛部的事情发生。”
裴家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还是少年的李邺,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裴方也一时沉默不语。
旁边裴伽问道:“那薛部落占领居延海又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李邺想了想道:“我觉得薛部军队占领居延海只是表象,或许是被葛逻禄胁迫,真正占领居延海的部落是葛逻禄。
葛逻禄人其实是在试探我们出兵的意志,如果我们连居延海被侵占都忍让了,那么葛逻禄就会毫不犹豫吞并薛部的大片土地,他们也知道我们最后肯定会忍让默认。”
停一下,李邺又道:“可一旦河西军出兵居延海,葛逻禄肯定会立刻撤退,他们志不在此,也不会和唐军发生冲突。”
裴方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让我再考虑考虑!”
李邺也知道,他们父子恐怕需要单独商量,不希望自己在场了。
李邺又淡淡笑道:“外孙再给外公提个醒,我听祖父说过,安思顺很可能会调去出任朔方节度使或者河东节度使,那么谁来接任河西节度使?
如果这个时候外祖父立下军功,驱逐葛逻禄对居延海的试探,捍卫大唐尊严,唐军扬威草原,那么下任河西节度使很可能就是外祖父了。”
说完李邺行一礼,退下去了。
书房内就只剩下裴家父子二人。
房间里,长子裴伽对父亲道:“父亲,孩儿认为邺儿说得对,这是机会,我们夺回居延海,驱逐葛逻禄的势力,朝中又有李相国的支持,父亲升任河西节度使就有很大的希望。”
裴方负手走了几步道:“刚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兵部要求我们尽快平定居延海之乱,应该是节度府才对,按照正常流程,兵部不会直接联系我们,一定要先通知节度府,但兵部居然越过了节度府,直接要求我们出兵,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父亲认为呢?”
裴方缓缓道:“既然传信中有升邺儿为宁远将军的消息,那必然是李林甫的意思,绕过河西节度府,直接给我们下令,这里面有他和杨国忠的暗斗啊!”
裴伽佩服父亲的老姜弥辣,居然看得这么透彻。
“那我们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呢?”裴伽又问道。
裴方叹了口气,“很难办啊!直接出兵没有得到节度使安思顺的同意,必然会惹恼安思顺,可如果不出兵,不但会失去建立战功的机会,而且还会被安思顺抓住把柄,指责我守土不力,毕竟居延海是属于甘州管辖。”
裴方和安思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所以他一直任甘州副都督,升不上去,但裴方因为和陇西李氏联姻的缘故,深得河西名望世家的支持,去年又和相国李林甫正式联姻,安思顺也不敢小看他。
但在河西节度使的继位上,安思顺更倾向于让他的心腹,凉州都督贺嗣南接任。
裴方沉思良久,终于缓缓道:“一定要出兵,我们有兵部的指令,不怕安思顺发难,但要必须要讲究策略,既出了兵,也要让安思顺无话可说。”
裴伽连忙问道:“父亲有什么方案?”
裴方淡淡道:“邺儿不是有天子的金牌吗?让他调动我的一千军队北上居延海,然后我以救援天子使者的名义出兵,安思顺就无话可说了。”
吃罢中饭,李邺跟随两个表妹上街游逛。
张掖城是粟特人的故乡,当年的昭武九姓数千人就是从甘州出发,辗转数年到了河中地区,数十年后建立了粟特九国。
但张掖地区还有不少没有西迁的粟特人,也有很多认祖归宗回来的粟特人,还有羌人、党项人,当然更多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