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玉树来说，也没有什么给别人戴帽子的快感，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场交易，就像他手里有一把玉米粒，鸽子过来啄了几下，他摸了摸鸽子一样，非常自然。

这才是站在金字塔顶层的人的常态，他们早就将那些底层人誓死维护的东西看淡了，但华影是个特例，他将这些东西看得很重，忤逆他冒犯他的都只有死路一条，搞得张玉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过去的经历导致自卑。

因为一般自卑的人会格外看重自己的尊严，童年时饱受欺辱的人会在成年后掌握权利时大肆报复，那时的他们尽管手握生杀大权，但心里依旧是一个自卑的小孩，因此谁要是胆敢冒犯他们，那就是取死之道。

不过张玉树也没有探寻华影内心伤痕的欲望，他在意的只有两宗关系，就算他再不喜欢华影，也必须装出礼貌的姿态，作为东道主招待好他。

“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思虑再三，张玉树还是决定跟他重申一遍。

华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表示明白。

又处理完一份文件后，张玉树调来新一期的文档，忽然“嗯？”了一声，然后恍然说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三清大醮了啊，差点忘了。”

“哦？”华影也提起了几分兴趣，天师道十年一度的三清大醮声名远扬，是难得从公元年代保留至今还发扬光大的传统习俗，连续几天热闹非凡，连旅游业都会火热上不少，“正好想看看呢。”

张玉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文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华影察觉出不对后问道。

“要忙起来了。”张玉树叹了口气，“这一次的三清大醮非常重要，是天师道来母巢星系之后的第一次，需要准备的太多了。”

“东西不都从白虎星系带来了吗？还缺什么吗？”华影问道。

“不是仪式的东西，而是……政绩，你明白吧？”张玉树揉着太阳穴说道，“在三清大醮上，师父要宣布这段时间来的成绩，以此振奋人心，证明来到正一星系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因此各地都要拿出成绩来，但又不能敷衍了事，非常麻烦。”

华影了然地“哦”了一声，这么说他就明白了，赶在大会之前赶政绩嘛，玄牝教育也经常这么干，每次宗门要开董事会了，下面的各个星域都跟疯了一样做成绩。

“其实这段时间来已经发展得不错了，如果不是各大文明都来抢我们的东西，起了不少边境冲突，成绩应该是很亮眼的，但人们不会管这些事情，只会看最终成绩。”张玉树有些头疼地说道。

天师道这些日子由于上层统一了，中下层也被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们成建制地替换，因此整个体制都绽放出无限的生机，在正一星系搞起了大建设，效率不知道比以前高了多少。

但问题也更加多了，虫族离去，偌大的疆域被各大文明占据，修仙界忙于内斗，沉默者根据盟约只要灵魂，孢子还在玩着死尸过家家，但软体人、甲壳蜥蜴和阿尔法三家却开始了和天师道的争抢。

边境上的局部战斗从未停止，每一个恒星系上都铺满了文明的残骸，自外向内一百个恒星系范围内都被战争的阴影所笼罩，只有靠内的核心区发展得还算可以。

因此边境的残破并不是天师道建设不利，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搞点假的嘛，很简单的。”华影无所谓地说道，“政绩这玩意，不就是拿来造假的吗？”

“这次不一样。”张玉树神情凝重地说道，“在文件上，师父特别说明了会严查报告，禁止任何造假。”

华影听完笑得更轻松了：“这有什么？这种话不是和成瘾性丹药盒子上写着‘服用有害健康’一个道理？真有人会听吗？”

张玉树认真地说：“如果是别人说道，那就是屁话，可是这是师父写的。”

一句话让华影也骤然没了声响。

——可是这是道衍天尊写的。

他那种人，既然说了，肯定就是要做到的，谁要是再敢将其当做擦屁股纸，恐怕等来的就是死亡了。

华影忽然想到了，翻身坐起，直接冲到张玉树的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子上问道：“等等……我记得天师道此前的三清大醮也有这句话，你说这是道衍天尊写的，可这件事……是不是只有你知道？”

张玉树悚然一惊：“……没错。”

华影直勾勾地看着那份分发给各地的报告，它用的模板依旧是前几届的，很多词句都没有变化，谁也不知道这是道衍天尊亲自撰写的。

如果道衍想要威慑各地，那他就会将这件事透露出去，让各地的道观最近都安分一点，别搞什么政绩造假，但如果他一言不发，那就意味着……

“师父……想要大清洗了。”张玉树艰难地说道。

“……”华影也陷入了沉默。

张玉树继续喃喃自语：“好像确实是时候了，血火一代已经全面接管政权，再清洗掉旧势力和血火一代中不合适的人，整个天师道就会彻底蜕变，但现在外敌还在啊……师父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