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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膝深的秽物之中,一个无面无相之人在空无一物的荧光平原之上缓慢地移动着,那褴褛的黑色衣衫遮盖了他的面容,那是一个迷茫无助的灵魂,游荡在这个荒唐的世界。
一个人的身份是有社会关系定义的,比如谁家的姐姐,谁谁的女儿之类的。
那黑色的破烂衣衫透露着一股奇特的衰朽之感,他在生活中无法认知他自己,无法理解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位置,这是他在梦境中具像化的形象。那无面无形亦无相的黑雾笼罩着他阴郁的面容,那不停运动的诡异黑雾让他显得十分神秘。
突然,他被一名闯入者吸引了注意力,他无法描述那到底是什么,但他却能明确地感知到对方那趋向于混乱无序的内心。那是一个喜欢看混乱与悲伤的灵魂,可却倾向于中立善良,这让他感到了好奇。
对方的外形似乎是某种巨大的蠕虫,混乱的认知早就了他难以定型的形象,时而像是一个迷茫的青年,时而又是一个暴跳如雷的扭曲恶畜,但眨眼之间又会变会那只巨大的蠕虫。对方似乎对外界充满着戒备与好奇,但却没有任何恶意。
他那早已衰朽腐烂的声带无法发出什么动听的声音,也不指望自己的形象能获得对方的好感,但还是想主动跟对方接触一下。他迈动因死亡而硬化的双腿想着对方走去,毫无知觉的感觉让他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厌恶,死亡带来的衰朽时刻提醒着他躺回那个师弟为他量身定制的坟墓之中,莫要在这不属于他的大地游荡。
衰朽的声音比破锣还要难听,那含混不清的声音让他不愿承认发出声音的人就是自己。
“来者何人。”
水蛭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所在何处,也不清楚对面为何站着一个丐帮级的大法师,但本着对方问了就要回答的礼貌性礼节,他还是认真思考着说道:“我是一只水蛭。”
水蛭?这是什么比喻?黑色法袍之下的腐尸愣住了,虽然他生前也是一个擅长斩妖除魔的好手,可并没有自我认知如此复杂的妖怪。妖的自我认知基本上不会同时包括一个完整的人格和另一个完整的非人生物,奇怪的事情他见过,但对面这种既认为自己不是人,又认为自己是人;不认为自己是妖,却认为自己是水蛭的情况,属实是没见过。
难不成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说不想说实话才这么说的吗?但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在哪儿!提防他干嘛?
水蛭没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反应这么久,还以为对方可能眼瞎,看不出自己长什么样,所以又很贴心地帮对方打开话题说道:“在下,久居庙堂之外,敢问、阁、阁下何处高就啊?”
草率了,三十多年没跟人聊过天,语言表达能力退化了。
某个天天手速快到飞起的网文写手和网上冲浪的祖安老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对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神经病啊?思来想去,水蛭又补充说了一句:“在下经常陷入深沉的睡眠,可能……见过和阁下差不多的存在?所以,有那么一丝好奇而已,如有冒犯的话,还请阁下谅解。”
深沉的睡眠?跟我差不多的存在?好奇?他到底在说什么?黑袍之下的衰朽存在产生了深深地怀疑,他无法理解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在他看来,水蛭的表达就像是勾栏间买蹩脚话本的无才无能的书生一般难以理解。
虽然他一瞬间窥见了水蛭的前世,但这种毫无意义的僵持恐怕还要持续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