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想着外面还有同僚等候见他母亲的,几次想打断,不过想想又不忍心,最终就算了。既然是他们自己要来的,就让他们等着好了。要不然,虚心假意,从哪来就回那去,他张溥才不稀罕这种不是真心的心意。
于是,他就认真听着母亲在说话。
他母亲说以前谁让她受气,如今不管身份多高,她都能讨回公道。听着这些话,张溥心中傲然,就该如此!
不过当他母亲说到,家乡各种以前见都没见过的贵人,当然,如今也不算贵人,都找着由头来拜访她,给她送礼这些时,张溥一开始倒没有很多想法。地位高了,这种事情就很正常。
但是,当他母亲开始说哪家的礼贵重,哪家的礼更合心意时,他就有点意外了。因为,给他母亲这边送礼的可都不轻,甚至连一言不合送上好粮田的都有。你说,妇道人家的,送些首饰什么的,还是挺正常的,连粮田都送,能不意外么?
他母亲倒没发现他的神色有点变化,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世界,继续给张溥说道:“……就算你不是张家嫡子,如今为娘也已经不在乎了。张家的那些东西,都不要也罢,如今,张家有的,我们自个也都会有的,不稀罕……”
听到这话,张溥心中不由得一酸,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他知道,他和他娘受尽欺负,对于张家,那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小时候,甚至有很多次,他娘抱着他,偷偷地躲着人哭,最大的愿望,就是母子两人,能有一个真正的自己的家,不再受人欺负,不用看人眼色。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就是因为这一切,才发愤图强,拼命读书。可以说,没有当年的那些事情,他就没有那么大的动力去读书。
如今自己已经功成名就,也确实该让母亲大人实现她的愿望了。
至于张家那边,以自己的权势和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就范。
这么想着,张溥也就不说话了。
不过,舱门处等着的姜冬,虽然不是有心,却也听到了船舱里的对话,让他又是眉头一皱,心中有点不喜。
过了好长一会之后,张溥安慰了母亲,笑着对她说道:“娘,扬州这边的各级主官,听说娘要来扬州,非要跟着孩儿一起过来迎接。要不,孩儿让他们进来拜见一下?”
听到这话,他母亲心中,那是非常地骄傲。扬州府乃是天下威名的,竟然各级主官都主动要来拜见自己,这要是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对儿子充满了骄傲,她当然不会拒绝了。
于是,扬州府知府先行进入船舱,恭恭敬敬地拜见了张溥目前,态度之低微,让张溥以及他母亲,全都非常地舒心。
不过这还没完,拜见完了之后,就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礼单,恭敬地双手递上道:“老妇人大驾光临扬州府,一点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老夫人赏脸笑纳!”
张溥在边上看到,稍微一愣,这个他是没想到的。不过又转念一想,觉得这似乎也是正常,便没有说话,由母亲大人决定便是。
张溥母亲一见,顿时就开心了,一边客气,一边连忙让丫鬟接了,自己瞧了瞧礼单上列得东西之后,就更是开心了,连忙夸起扬州府知府,还说张溥有这样的同僚,要好好相处才好。
等扬州府知府下去,其他各级主官,也都按照官位高低,依次上来见礼,同时献上礼单,让张溥母亲的笑容就没停过。
等到出了船舱,看到那么多人迎接她,就更是高兴了。
再回到张溥为她置办的府邸,看到这么大的府邸,又是在扬州府,就更是高兴了。拉着张溥,一个劲地夸儿子。
张溥见母亲这么高兴,他当然也是开心的。
不过,姜冬却是按捺不住了。找了个机会,单独对张溥说道:“中丞大人,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下的。免得到时候,皇上问罪,可就不好了!”
张溥听得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顿时心中就有点不高兴了。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被周围的人恭维着,或者说在糖衣炮弹的攻势下,想法什么的,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他膨胀了。
因此,突然之间,听到了他不喜欢听的声音,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对抗:“档头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听不懂!”
见他如此,姜冬也就不客气了,当即提醒道:“皇上正在整顿吏治,中丞大人还需好自为之,切记不要以身试法!”
这个话,让张溥觉得更刺耳了,顿时就有点怒了,不过他还是记得自己面前这人乃是东厂档头,因此压抑着怒意说道:“本官怎么了?你在本官身边,可有看到本官贪赃枉法?这宅子,是本官用俸禄买的,也不是强取豪夺而来。还有一些人情往来,也是官场常事,本官心如明镜,何须好自为之?”
正在这时,刚好张溥母亲回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立刻生气地说道:“你是想告状么?我儿得皇上圣宠,皇上肯定会信我儿的。再说了,自古以来,人情往来的事情,不是很正常么?”
听到他们的这些话,姜冬不由得很是失望,当即冷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当尽我职责,如实上报所见所闻,告辞!”
说完之后,他就转身走了,房间里,只留下张溥母子两人。
看着自己儿子在发愣,张溥母亲心中一动,便走过去对他儿子说道:“我的儿,如果你要是担心的话,要不这样吧,把送来的礼都分一些给他,这样他就不会苛刻我们什么。他不上报,皇上也就不知道,也就不会为你这么小的事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