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虽然表面一直不动声色,可当他听到这里时,才真正恍然大悟。他也没翻看手中的奏章,那里面的东西,他没兴趣,反正又不是他当大明的皇帝。
此时见崇祯皇帝盯着他,等待他答复,知道不开口不行,便低着头开口说道:“国家大事,孤一点也不懂!”
这是拒绝发表评论的意思了,朱由崧听了,略微有点诧异,稍微看了他老子一眼。
崇祯皇帝一听,眉头稍微一皱,不过随即松开,他最是烦这种老狐狸,轻易不说出心中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就再直接点得了。
这么想着,他便又对唐王说道:“既然皇叔没看手中那奏章,那朕可以简要说下,我大明几乎每一代都有一些世袭藩王,如今在大明国土上,皇叔可知已有多少藩王了?除世子接替藩王之位外,其他子女的爵位则逐代递减,可就算这样,领取国家俸禄的宗室又何其之多。不说别人,光是皇叔,都已有五个子女了吧?我大明开国将近三百年,宗室俸禄已是朝廷最大的开支,最近这几十年来,有多少宗室因为朝廷发不出俸禄而活得像乞丐一样?这该是太祖子孙应有的待遇么?“
对于这个情况,作为藩王来说,自然是知道的。在一开始听皇帝说话,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时,唐王内心丝毫不波动,可此时皇帝换了个角度说时,他不由得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下崇祯皇帝,不过还是很快低下头去。
朱由崧倒是听得不自觉间点了点头,这是事实,很多血缘稍微远了点的宗室,混得简直连乞丐都不如。
“虽然在嘉靖年间,对宗室制度有过一次革新,允许宗室远亲自谋生路,可科举,但我大明宗室又有多少人能因此改变生活困境?”崇祯皇帝说着,似乎有点感慨,稍微停了下后才继续说道:“因此朕思前想后,最终才有了唐王之策,海外土地幅员辽阔,与其让外人统治那里,不如让宗室能在那里当人上人,如今唐王做到了,朕想着,这样的好事,朕总要照顾血缘近一些的亲人才行……”
说到这里,目的已现,唐王和朱由崧都不由得抬头看着崇祯皇帝。
“……朕已经谋划好了一处地方,想赐给皇叔,可以去那里如唐王一般,尽展所能,为自己,也为大明开疆拓土!”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忽然加重了语气问道,“这地方,就是安南,皇叔以为如何?”
唐王听了,因为脸上的胖肉太多,导致有点显得小了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一边用手去擦,一边带着哽咽说道:“孤自认为一直在洛阳安分守己,从无半点逾越之处,不知道陛下看孤何处有不满,竟然要把孤流放至如此蛮荒之地?“
说完之后,他竟然还从坐凳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的这番动作,让朱由崧都吃了一惊。如果没有唐王的先例,第一次听说这事的话,朱由崧恐怕会和他老子一个想法,皇上是要把他们流放到蛮荒之地去。可唐王确实是要在洞吾建立唐国,拥有军政大权,成为名副其实的藩王。这对朱由崧来说,是相当羡慕的,宁为鸡首不为凤尾!唐王在唐国那,该是何等威风!
因此,他有点不理解老子的想法?
唐王是长辈,他这一跪,份量有点重。不过好在这殿内,事先已经屏退了他人,王承恩又不会乱说,因此唐王来这一处,崇祯皇帝并没有多大为难,反而多了一丝反感,自己并不去扶,只是让王承恩去扶他,而他自己,则坐在那里,声音有点冷了地说道:“皇叔这是理解有问题,朕是照顾皇叔,先把如此好的机会让给皇叔。安南和大明交界,其繁华甚至唐王更甚。这样好的地方,又怎么会是流放?皇叔可有见过,流放后能在地方建国,号令诸臣的么?”
王承恩此时已过去,伸手扶起福王,同时却低声在福王的耳边说道:“殿下三思,抗旨则后果自负。”
他这声音虽然可以压低了一点,却能让福王,甚至连边上的朱由崧都听到。这种赤裸裸的威胁之语,崇祯皇帝不好说出口,但王承恩说出来,却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福王和朱由崧一听,顿时都吓了一跳。王承恩虽然年轻,可他是东厂提督,去年的时候,刚才南方闹了个大案出来,不知道有多少户有钱人家被抄家流放,这可是崇祯朝规模最大的案子之一。
崇祯皇帝就当没有听到,其实王承恩这话,就是他授意的。此时的他,依旧在苦口婆心地说道:”朕是看出来了,皇叔是年纪大了,不想动,就想这样过着日子算了!可世子还年轻,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他们又该如何?难道真得要一代代下去,最后沦为乞丐一样么?皇叔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子孙后代考虑一下吧?“
确实,冲动热血基本和老人无缘,他们只会谋划,只会计较得失,但好在朱由崧是年轻人,听到唐王能在洞吾建国之后,他心中就有了冲动。此时一听皇帝的话,虽然他是世子,不用担心爵位问题,可他的儿子呢?
这么想着,他就几次看向他老子,看老子不答话,就有点急了,惹恼了皇帝,虽然皇帝不好亲自对亲叔动手,可东厂上门来找事,甚至授意地方官来找事,而皇帝假装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福王府能抗得起么?
这个情况,福王也考虑到了,甚至他都想到了,有以前的国本之争在,搞不好崇祯皇帝是故意先拿自己开刀的。要是自己再拒绝的话,还真可能会有各种问题。这皇上的手段,这几年来可一直是层出不穷的!
这么想着,福王就有点不敢依仗亲叔的身份了,他犹豫片刻后,带着点怀疑说道:“唐王要是真心为陛下镇守边荒之地的话,孤乃是陛下亲叔,自然义不容辞!”
这言外之意,崇祯皇帝听懂了,他转头看了朱由崧一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