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返回逻些的途中遇到了泥石流,虽然很危险,但是并不害怕。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保险起见,把我想交代的事情说一说:我的银行卡密码是*****,名下所有的财产是正在还贷款的一套房子,还有一辆代步车,以及两张银行卡。如果我出现什么不测,身后的这些微薄财产留给我的父母,由姐姐何文代为打理。这些钱虽然不多,也足够父母颐养天年。父母将来终老以后,剩余部分由姐姐主持留给外甥和侄儿上学之用。”
何朵眼泛泪花发了出去,随机又补了一条:“小朗,不要太难过。如果最不幸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也是命中注定。我没事的,感恩遇见。往后余生,照顾好自己。”
“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把车子倒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冯俊毅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下定决心。
“嗯,我下去给你看着。”小郑也鼓起勇气说道。
“我们一起下去看吧,人多力量大。”何朵和肖瑶附议。
遗言留好了,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三人刚下车,就感受到远处的山脊背后好像出现了一道隐约的亮光,但只是一闪,便没了踪影。
“有亮光,看到了没?”何朵喊道。
“好像看到了,但是又没了。”肖遥赶紧敲打车窗,告知冯俊毅。
“这家伙,该不会是鬼火吧?”小郑玩笑道。
玩笑虽然有点惊悚,几人却丝毫不觉害怕,反倒因为这点微弱的车灯而振奋了起来。毕竟在这种绝望的环境里,哪怕是鬼,也比坐以待毙强。冯俊毅也下车等在旁边。
“又有光影了!”何朵激动地喊道。
果然,摇晃的光影再次出现,虽然很弱,却越来越持续,且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靠近,是一辆农村里常见的简陋suv。
车窗摇下,是两个当地的藏民。这下好了,本地人更熟悉路况,肯定能帮上忙。
冯俊毅率先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即带着二人走到前方观看路况。和善的藏民大叔接过冯俊毅手里的香烟,镇定沟通撤退的方案。
在藏民的帮助下,两部车依次小心地倒退到地势稍宽的路段,掉头驶离。藏民的车子在前,冯俊毅则开车跟在后面。
“他们会带我们退到山下最近的可以加油的地方。”冯俊毅微笑道。
不知是环境还是心态所致,夜色衬托的他的侧脸格外帅气。
两部车一前一后晃晃悠悠行驶在漆黑的雨夜中,何朵和肖瑶再也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车子跑的轻快了起来,两人越睡越冷,索性纷纷起身观望。不多久,冯俊毅跟着藏民的车拐上了一条岔路,约莫十分钟后,藏民的车子停了下来。待冯俊毅驱车靠近后,藏民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操着一口生涩的普通话喊道:
“继续往前开几分钟——就到了。我们——走了。”
车子最终如愿加满了油。众人再也不敢继续错下去,老老实实沿着来时的国道反方向驶回,两个多小时后总算掉头驶入心心念念的青藏公路,正式朝市区方向奔赴而去。
随着手机信号的逐步恢复,几个人的手机陆续滴滴答答响了起来,大家彼此会心一笑,各自淡定又热切地回复着信息。
付朗的电话第一时间打了过来,何朵讲故事般笑呵呵地陈述了下方才的经历,偶尔也不忘幽默一下。
众人抵达客栈时已经早上六点多,素有日光城之称的逻些上空早已大白。日出前的薄云挂在城边的山头,仿佛一个白衣仙女正衣袂飘飘地站立在屋顶远眺。整个城市都显得素丽纯净,直看的四人全身一空,身心舒畅。
休整两三个小时后,四人陆续踏上了回家的旅程。由于正处旅游旺季,只有何朵顺利抢到了车票。肖瑶不愿再多逗留,便和冯俊毅、小郑一起买了当日的机票。
一个人踏上回江临的火车,熟悉的孤独感再次席卷而来。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将近三十年的人生征途陆续浮现于脑海。从上初中时开始,何朵似乎就独自颠沛在成长的道路上。先是从村里翻越大山到镇上上初中,再是从村里几番周折到市区上高中,十年寒窗后,又踏上从宁水到原中的火车,到如今这些年奔赴江临,一路上都是自己一个人。
小时候是迷茫的孤独,后来是逐梦的孤独,而今随着呼啸的列车穿梭于苍茫天地间,又是一种悲凉的孤独。相比之下,年少时的孤独更多是一种探索的成长之旅,即便孤独,却也无知无畏。而今的孤独,却酝酿着可怕的无力感,一呼一吸间,似乎都是无处安放的寂落。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朋友圈里,肖瑶放着惯用的九宫格图片,最后一图用了江临机场的照片,并破天荒配上了与她性情极不搭调的名人诗词。冯俊毅则第一个在下面点了赞。
何朵还依然沉浸在孤独的旅途思考中。全程陪伴她的,是付朗的微信和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