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服务员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跟何朵说道起来其中的门道。饭店的工作人员平均学历都不高,多是来自外地的农民,很容易打交道,说话也大多实诚,何朵跟她们的交流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有提成可赚,对何朵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动力。不过虽然是连锁品牌饭店,服务员的层次却并不一致,有三四十岁的大姐,也有十几二十岁的丫头,有唯利是图型,有唯唯诺诺型,也有敏感脆弱型。相比之下,何朵这个重点大学的学生就是显而易见的卓然不同。不到一个月,她的绩效已经是全酒店里最高的。
相对而言,难度最大的反倒是那满册子的江南风味菜谱。何朵不得不一个个地查阅,什么叫东坡肉,叫花鸡又是怎么来的,糖醋排骨那酸酸甜甜的口感到底好在哪里,以及油焖春笋和茄汁茭白里的笋与茭白到底是个什么食材等等。
每天迎来送往地服务着这些客人,何朵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相当疑惑这些俯首间豪掷千金浪费奢靡的人,口袋里源源不断的钱到底是怎么挣来的。反观自己,一个每顿饭为四块钱肉炒饭发愁的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一顿肉菜不那么纠结?
不过,包厢的工作也确实让何朵找到了新的乐趣。饭店作为一个社交平台,鱼龙混杂中夹杂着很多生存之道。与人沟通的技巧、动静时机、分寸的把控,都可以从中快速获取经验,而且执行起来立竿见影。等到第二年四月份的时候,何朵已经被内定为下一届的主管,只等她一纸毕业证书到位,就可以正式任命。
何朵虽然欣喜,却也因为这个过于容易的成果而犹豫。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毕业就有了稳定的工作。可是这份工作是自己人生该有的起点吗?饭店的工作,怎么听都不像是有多高技术水准的所在。而原中市,难道就是自己未来人生扎根发展的地方了吗?何朵心里始终有一丝不甘。
大四的第二个学期,除了考研深造,大多数学生都会开始外出实习或者寻找工作机会。何朵虽然在饭店上班,也会在空闲时间浏览人才市场的招聘信息,只是投出去的简历基本都石沉大海。
行政管理,说是管理学,但对他们这些初入社会的菜鸟们来说,这个名词自己最多能靠向行政的边。事实上只要涉及管理岗位的,至少要有三五年的相关工作经验。但是如果只针对行政的概念去找工作,基本却只有文员、行政专员等职位了。可是这类职位对文凭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薪资也低的可怜,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如何朵现在在饭店赚得多。如果这两个方向都不去考虑,那只有干销售了。
已经在大学断断续续做了三四年销售的何朵,此时已是闻销色变,腻味至极。那些看起来温温和和毫无销售性质的岗位,对她来说几乎是散发着清新脱俗的强大魅力。
求职的事情一直没有突破,何朵只能踏踏实实在饭店上班。为了方便上下班,她搬到了饭店的职工宿舍,和另外七个女服务员挤在一起。然而刚进到宿舍的一刹那,何朵就差点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给熏得厥过去。
同样是宿舍,饭店的职工宿舍和学校宿舍简直是天壤之别。女孩们白天一天工作下来,体力透支都很大,晚上下班后大多不愿意洗漱。因此宿舍里脚臭味、酸臭味、以及厕所的臭气交织在一起,熏得何朵如堕地狱。
简陋的宿舍里只有一个一平米的洗手间,昏黄脏乱,恶臭弥漫。破烂的马桶圈早就被丢到了一边,马桶上的泥脚印子和粪便污渍积累成厚厚的一堆,光看一眼都让人作呕不断,而洗脸池上沾染的牙膏污渍和黑黄水渍也让人连洗手都不想靠近。仅仅一天,她就逃亡似的搬回了学校。
这就是自己将来要过的日子吗?何朵忧愁不已。除了环境,同事们小家子气的心性也让她哭笑不得。今天谁洗脸的时候偷用了自己的香皂、昨天谁把水杯里的水洒到了自己床单上、刚才谁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瞟了一眼自己,肯定是在说自己坏话等等,各种鸡毛蒜皮的小纠纷让何朵烦躁不堪。起初她还会和颜悦色语重心长地开导这些自寻烦恼的打工妹子们,时间一长便累觉不爱敬而远之。
“我将来就要在这样的圈子里,每天和这些无聊的琐碎交织在一起吗?那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开始过分解读和介意那些鸡毛蒜皮莫须有的小事?”何朵感觉有些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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