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外面,吴兑看着徐文长走进去,有些怅然若失,不过还是转身向外走了,皇上明显不想让你在这里,你也不能赖在这里不走不是。
朱翊钧见到张鲸带着一个老头走进来,知道这个就是徐文长了。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忍不住去打量徐文长,实在是因为徐文长的名声太大了。会的太多,称号也太多了,凡是关注明史的人,没人不关注徐文长的。
徐文长多才多艺,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与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他是“泼墨大写意画派”创始人、“青藤画派”之鼻祖。
能『操』琴,谙音律,爱戏曲,所着《南词叙录》为中国第一部关于南戏的理论专着,另有杂剧《四声猿》、《歌代啸》等杂剧的剧本,这就是一个全才。
关键是他的才能还不光体现在文学的造诣上,还体现在军事上。
徐文长是胡宗宪的幕僚,助其擒徐海、诱汪直,可以说在东南抗倭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一个人,最后却落得一个疯癫的下场,朱翊钧也不能不唏嘘啊!
徐渭此时看起来虽然只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可是气度却是不凡的。
见他趴在地上给自己磕头,朱翊钧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亲自走下了龙椅,走到了徐文长的身边,亲手将他搀扶了起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徐文长,见他目光清明,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徐渭,徐文长,你的名字,真的是如雷贯耳了。”朱翊钧笑着说道。
“浊名污了陛下的耳朵!”徐渭只是淡淡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在意徐文长的话,而是开口说道:“你知道吗?朕前些日子提拔了海瑞,事实上朕虽然对世宗皇帝时候的事情不甚明了,但是却很喜欢那个时候的一些大臣。”
“徐阶、高拱,朕的先生张居正,还有胡宗宪谭伦等等,无一不是一时之选。”
“在看他们这些人的事情的时候,朕也就知道了你,徐渭,徐文长!”说道这里,朱翊钧转头看向了徐渭,脸上带着一抹笑容说道:“你很敬佩胡宗宪?”
朱翊钧说完这句话就盯着徐文长,目光不辍,他生怕徐渭发疯。
在徐文长的心里面,胡宗宪的『自杀』一直是一个痛。
让朱翊钧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徐渭没有发疯,只是静静的站着,目光也很清明,但是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和朕说说胡宗宪的事情吧!”朱翊钧看着徐渭,笑着说道:“朕知道你这些年心里面郁结,有很多的不满,也有很多的悲愤,说出来,朕愿意听。”
徐渭听了朱翊钧的话,抬起头看着朱翊钧,眼圈瞬间就红了:“皇上以为胡汝贞如何?”
叹了一口气,朱翊钧沉声说道:“于国有大功!”
“可是他死的冤啊!”说道这里,徐渭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声音也渐渐的高了起来:“胡汝贞不应该是那样的下场,不应该啊!”
看着痛哭流涕的徐文长,朱翊钧久久的站着,没说话。
这也就是面对自己这个皇上,不然徐文长绝对不会开这个口,这么多年过去了,胡宗宪被平反了,但是徐文长心里面这口气却不出,他为胡宗宪不值得。
“东南糜烂,朝廷钱粮短缺,官员把东南当成了争权夺利之地,胡汝贞是没办法,没办法啊!”
“如果不是依附于严嵩,不是送礼物给严世藩,何来东南总督,何来东南今日之安定。可是最后呢?最后如何了,胡宗宪在狱中『自杀』了,他死的憋屈啊!”
“倭寇没能杀了他,他却死在了自己的手里面啊!”
朱翊钧听着徐文长的话,半晌无语,无论后人对嘉靖皇帝的评价如何,朱翊钧始终不认为他是一个好皇帝。炼丹求长生,把大明百姓祸害苦了。
或许他用严嵩抢回了权力,可是他却坑了整个大明。
贪官横行,送礼成风,私相授受,这些都是他留给大明的,连戚继光都不能免俗,到了这个时候还需要送礼给张居正,何况在那个时代的胡宗宪。
做事的人是不容易的,坏事的人却非常容易。
想做事情,很多时候你不得不屈从于大环境,屈从于现实。
看着趴在地上痛哭失声的徐文长,朱翊钧也没去劝说他,而是撩起龙袍坐在了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徐渭。这是徐渭的悲声,何尝不是大明的悲歌。
半晌,徐渭擦了擦鼻涕眼泪,也不跪着了,直接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