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待轩辕琲等人入了宫,说是接去好生调养几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管家刘出心里不免记挂着,这第二日,便让刘时去风雎阁内间里多打包几件衣服,连同雁夫人收拾出来的公仪绯的衣裳,到时,尽管让谢瑾随父亲入宫时一并带过去便是了。
就这样,刘时又踏入了风雎阁。
风雎阁,说来,倒本是轩辕珷以前常来康王府上居住时的住所,后来,小豆丁常常闹着要这兄长陪,索性,也干脆搬去了风雎阁住。
而他,也一样随着轩辕琲搬到了风雎阁的那个外间。
虽说平日里有乳娘照料,但乳娘也不能随处跟着轩辕琲,是以,轩辕琲抓周那日,先康王就亲自指了才七岁的刘时来当小豆丁的随侍。
他也的确尽责,甚至,在那一天,救下了轩辕琲。
“咳咳……”
甫一入内间,因着少许飘逸的游尘被刘时吸入。肺腑之间似有裂痕被这游尘所构的无形手掌狠狠抓挠了一下,刺痛虽说不过一瞬即逝,但这滋味,也不好受。
径直走向榻边的樟木衣箱,蹲下,打开,翻找,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刘时已经将一个包袱收拾出来,正是打算转身走人的时候,榻下,有一角湘色露了出来。
为了知晓轩辕琲可是有什么事瞒着他,因此,他伸出右手,向这一角探去。
东西被从榻下拿了出来,看样子是被遗忘了有些时日了。刘时捂着嘴,抖了抖这物件上的灰尘,他大抵看得出来,这是一盏纱灯。可是,在他的记忆里,轩辕琲没有从北街集市那边买回来过。
除了元宵,他病了的那日。
刘时右手手掌轻抚上了纱灯的灯面,动作极其轻柔,生怕不慎使了一个过大的力度,这盏纱灯就会毁在他的手上。
浮尘尽去,纱灯的本来样貌也显现出来,四面,祥云仙鹤如旧。
“嘶......”刘时的右手指尖在抚过一只仙鹤的眼睛时,莫名无由,感到一阵刺痛,就好像是不小心被一束荆棘划过,接着,一滴暗红,宛如笔尖上落下的点墨,不偏不倚,正正好好落在了那仙鹤的顶子上。
转刻须臾,这滴暗红没有继续外渗播散,而是颇为均匀地染红了那只仙鹤的顶子。犹如出其不意的点睛之笔,这只仙鹤变得真实,在刘时的眼中,好像下一刻这只鹤就要从这盏灯上飞出来。
“事有蹊跷,看来还是要和阿赫一起先去找一下阿瑾才行。”
刘时嘀咕着,一边也揽衣立身,想了想,将手上的纱灯也一并装进了准备好的包袱里,事不宜迟,他要即刻动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时和身旁的身着一袭白衫的少年一同从后门悄悄出了康王府,他们手里一人拿着一个包袱,只不过刘时手里的那个包袱看起来要更大些。
二人特地挑了一条偏僻少有人家的巷子,虽说从这里穿行去仙客来要多绕上半个时辰的圈子,但这却是极为稳妥的一条路,
一路上,一袭白衫的少年的样子很怪异,时不时的,总要耸一耸肩。这异状,自然是被刘时看在了眼里。随即,他这就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少年,他的头发,整整齐齐,被一条烟色的发带束在了头顶,其余的则是利落地梳成一条马尾甩在脑后。
“哈,头一遭打扮成这副模样,想来,你是不习惯?”
刘时轻笑一声,不过,他自认,他这头发给许赫梳得不差,要知道,他为了能让许赫那一头狂放不羁的卷发像现在这么服服帖帖的,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无碍,我们快些走吧,他人还在仙客来等我们。”
素来少言寡语,许赫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单单只是因为这头发而多费口舌。
两人脚下的步子,在这简单的一番有因无果的调笑后,默契地加快了,虽然眼下时辰尚早,但二人,此去,并非只是去送个包袱那么简单。
另一边,仙客来,一如往常,往来交错,络绎不绝的客人,进进出出,有时,同样的面孔,一日总能看见三四回,只不过,随之一起来的客人,每次倒是都不一样。若是这些新客再来,那就是常客了。
“二位小爷,请,老地方,二楼左拐的尽头,梅之间。”
一个穿着一身水绿色绸缎料子的年轻男子,早早就看见了拿着包袱走来,在往来客人中别出一格的两个少年,立刻走上前来,将二人引上了一处楼梯。
“嗯?”
梅之间内,在听见了门外长廊里传来的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后,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斜椅上的散发少年这才睁了眼。
接着,少年又将盖在自己脸上的扇子拿下来,“啪”地一声,将扇子收好,扇头落在了左手手心里,扇柄则是还牢牢被右手握着。
“哈啊……”毫不掩饰,也不在意是否被人看了去,谢瑾一边起身一边明目张胆,极为夸张地打了个大哈欠。
家里那老头子也真是的,明知他去做了什么,却还是口口声声说他回来晚了,又不知是去哪里泼皮耍混,非是要他抄了几近一个晚上的《论语》。
困意未消,谢瑾又抬起左手掌来,来回揉了揉两只酸涩的眼睛,勉强打起个精神来,看向开门进来的那二人。
推心置腹的至交,三人一见,互相的问候已是不必,直接都落了座,那二人也是将手里的一大一小两个包袱放在了桌子上,推向了谢瑾。
而谢瑾,将手里的扇子在掌心敲了敲,只见他左看看小的包袱,右瞧瞧那个大的包袱。到最后,视线尘埃落定在了那个大的包袱上。
“欸?!我说,阿时,你难道是担心你家王爷在宫里没衣服穿?收拾出来这么大一个包袱,难不成,他还要留在宫里过冬不成?”
似是嫌弃,谢瑾用扇子戳了一下面前的大包袱。但在这一下后,他感觉到手感似乎不大对头,又用扇子敲了敲包袱顶。
“哒,哒。”两声清脆,非是意料之中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