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碰头的地方，在一个名叫“雅兴”的私房菜馆。
环境如其名，幽静雅致，客人不多，吃饭的单间相对封闭，合适谈事。
乔东阳当仁不让的与池月坐在一起，选择了邵之衡的对面。
邵之衡看他一眼，贴心地递上菜单，给池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没点。等你来。”
他是最先到的，要了茶水一直在等着他们。
池月对邵之衡有些歉意，本来他约的是她一个人，结果她带了个“拖油瓶”。
还是一个不能不理脾气极坏的拖油瓶。
池月道过谢，在菜单上随便勾画两下，转递给乔东阳。
“乔先生看看，想吃什么？”
这声“乔先生”是叫得有些客气和生疏的，至少，在乔东阳看来是如此。
他凉凉的眼抬起，看着池月，一侧唇角勾了起来，“你帮我点。你点的，我就喜欢。”
池月：“……”
邵之衡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脸上切换。
池月瞪他一眼，示意他自己来，乔东阳却温柔地看着她。
尴尬着。
骑虎难下。
池月低下头，勾一个菜名，问一次乔东阳，他都说“喜欢，可以”。于是，一不小心就“喜欢”了很多菜。
等所有菜都上桌，乔东阳看一眼，啧声，笑说：“你还真是不知道帮邵兄节约呢，今天咱们吃大户吗？”
嗯！？
池月略怔。
不是说他请客的？
怎么变成邵之衡了？
一个传说中天天都在败家的败家子，居然抠门起来，气不气人？
池月不好当着他的面，胳膊肘儿往外拐，虽然知道这家菜不会便宜，还是咬了咬牙。
“今天我请。大家不要客气。”
她已经让邵之衡为难了。
不能再让人家掏腰包——
“怎么回事？不是邵兄请咱们的吗？”乔东阳一本正经，用一种嗔怪又宠溺的表情看着池月，“不要和男人抢着买单，不给邵兄面子嗯？”
池月气结，再次瞪他。
邵之衡微笑，“乔老弟说得对。今天是我请你们的。”
一个邵兄，一个乔老弟，搞得像亲兄弟似的。
两个男人的目光是非常微妙的。
这种微妙，连池月都感受出来。
但她始终认为，就是乔东阳在针对人家，邵之衡是真的无辜。
这让她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偏偏，坐在她边上的主儿，是个不肯消停的。
一会要剥虾，一会要盛汤，几乎霸占了她所有的时间，根本就不让她好好和邵之衡说话。明明汤就在他的面前，他能把碗放到她的面前来提要求。
这是个弱智吗？
池月把盛好的汤碗放到他面前。
“慢点吃。别噎到你！”
她是黑着脸呛着气说的，乔东阳却非常受用。
看了邵之衡一眼，他慢吞吞的笑，“你也吃。别尽顾着我。”
他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池月眉头皱了起来，“我不喜欢吃这个。”
乔东阳哼笑，“挑食不好。”
说完他又把菜盘往邵之衡推了推，“邵兄，别拘束！这个味道不错。你也尝点。”
邵之衡：“谢谢！”
乔东阳：“要我帮你盛点汤吗？”
他温声软语，从头到尾对邵之衡就很客气，哪怕邵之衡皱个眉头，他也要询问一下他是不是得厌食症了，真正做到了“照顾他的情绪”，但又适时把他隔离在池月的世界之外。
邵之衡轻轻一笑，并未在意。
“不用，我好手好脚的，用不着别人帮忙。”
噗！池月差点笑出声。
这句话怼得太狠了。
她余光瞄一眼乔东阳，生怕乔大爷发怒。
然而，今天是个好脾气的乔大爷。
乔东阳的心情好得很，眉间眸底都是笑，还朝邵之衡妖孽似的眨了个眼。
“这你就不懂了。有人照顾，这是幸福。”
邵之衡笑笑不说话。
一顿饭下来，池月究竟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趁着邵之衡去结账，瞪视乔东阳，“你别再捣乱了好吗？”
乔东阳一脸无辜，“我哪有捣乱，我不是一直都在照顾他？”
池月：“……”
泄口气，她看着邵之衡的背影。
“你夹在我们中间，我们根本就没法说正经事。这样好不好？吃完饭，你先回公司，我和邵哥去看看店面，然后就来找你，我们再去领机器人。”
“不好。”
乔东阳抬抬眉，盯住她，长长的眼睫缓缓扑闪。
一脸忧伤。
池月被他放电的表情吓住。
要死了！
干嘛啊这是？
池月抚额，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老姨母，在训示不懂事的孩子。
“乔东阳。你能不能讲道理？”
乔东阳不说话。
池月缓缓说：“我们两个是独立的个体，我不会干涉你的事，你也不能干涉我的私生活。你这么作，是嫌56分太多了吗？”
乔东阳拉下脸来，俊脸一片阴霾。
他望着池月的眼睛，清澈如初春的湖，有垂柳倒映，晶莹潋滟，但坚定无比。
“好。我走。”他目光暗下。
池月松了口气，
又听他道：“两个小时，过时不候。”
说着，他站起身，往外走。
邵之衡刚刚结了账过来，看他要走，怔了怔，开口把他叫住，“乔先生。”
乔东阳神色恹恹，懒洋洋的，但傲娇的气质是嵌在骨子里的，他撩邵之衡一眼，眉头抬抬，不作声。
邵之衡不知道池月跟他说什么了，但能看出他的情绪。
“我刚想起来，下午还有事，没时间去看店面了。”
乔东阳目光一闪。
男人间的潜台词，彼此都懂。
这不是看不看店面的问题，是关乎他态度的问题。
乔东阳：“你什么意思？让我？”
邵之衡脸上表情不变，“我可以单独和池月说几句话吗？”
乔东阳眼神一暗，眉梢扬起。
邵之衡见状，微笑，“不会很久，不超过十分钟。”
乔东阳看他一眼，“跟她说，我在楼下等她。”
他快步如风，转眼消失在私房菜馆。
……
池月还坐在桌子上。
看到邵之衡过来，她站起身，“邵哥，我们走吧。得抓紧时间，我大概只有两个小时……”
“池月。”邵之衡按按手，示意她坐下来，“我说点事。”
池月一怔，坐下。
邵之衡招呼服务生过来，为他们重新续了水。
他好一会没有说话，神情复杂，看了池月很久，扣在一起的双手，突然散开，疲惫地揉了一下太阳穴。
“我很抱歉。池月，我错过了表白的时机，但还是想跟你说清楚我的想法。”
表白？
池月微眯眼，不作声。
邵之衡轻轻一笑，“你不要紧张。今天虽然是我向你表白的日子，但也是我准备放弃的日子。这，好像……有点丧呢。”
“邵哥……”
池月一时踌躇。
两个人认识几年了。
邵之衡与她在网上交流多，见面不过几次。
以前她从未想过与邵之衡会有感情上的牵扯，邵之衡是谦谦君子，坦坦荡荡，说话做事都极有分寸，没有过超越友谊限度的言行。
这对她来说，太意外。
“很显然，我是个失败者。”
邵之衡说着失败，但脸上没有失败者应有的颓丧。
甚至他一直是带着笑的。
“我以为温水可以煮青蛙，慢慢来。”
邵之衡看着池月的眼，眸子里有一丝探究，“你性子冷，不太容易亲近，尤其让你产生了防备心的人，更是轻易接近不了你。我知道要打开你的心，急不得，所以，我一直不敢轻易触犯，就怕惹你不快，被你纳入拒绝往来的黑名单。”
他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池月表情有丝丝的松动，“邵哥……”
“你什么都不用说，更不用感到歉意。”邵之衡摆摆手，对她微笑，“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我是成年人，在你之前，也有曾有过失败的感情经历。所以，你不用安慰我，我懂得调节。”
池月眉心拧起，“我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