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六是个跑船的,还是个久经风霜的船老大。
他跑船技艺精湛,近乎从未出过事,可以说是河道里的宠儿。
当然他胆子自然也不会小,要压着一船的伙计儿,要面对形形色色乘船的客人,甚至会遇到劫船的水匪,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胆小之辈可以胜任的事情。
卢老六甚至学过武艺,一般的毛贼还真不是他这个老六的对手。
看着眼前的小刘,卢老六脑子里瞬间冒出了五个想法,三个逃跑方式,以及两个反击技巧
可是最后发现,用不了。
是的,随着这戏曲声幽幽响起,卢老六浑身僵硬,巨大的恐惧感如海水一般涌来,遏制住了他的全身各处,甚至是喉头。
他连发出一点声音都格外困难。
他发现,随着这戏曲声继续唱下去,小刘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
卢老六躺在那里,鼻子动了动,勐的一口咬中了舌头,痛得六根脚趾一蜷。
几乎同一时间,他就像是溺水的人获得了片刻喘息,恢复了行动能力。
没有任何犹豫,他勐一翻身,推开了床边的一扇窗户,滚了出去。
冬的一声,卢老六重重摔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忙不迭的逃跑,因为那粘稠的,彷佛人皮在木板上摩擦的声音又出现了。
船舱的货仓里,卢老六连着几个睡在那里的伙计儿全部窝里面。
卢老六额头冒汗,趴在门缝上不发一言,死死盯着仓门附近,其余伙计儿则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刚才,卢老六只是嘴巴含血说了一句“脏物上来了。”,这些人便被吓得噤若寒蝉。
能把船老大吓成这样的脏东西,定然十分可怕。
常在水道上跑的人,初始大大咧咧百无禁忌的不少,到后面基本会逐渐变得谨慎乖巧,缘于水道上的怪事一直不算少,经常出现一些很难理解的现象,比如水中冒出远超常理的大鱼,夜晚的河岸时不时有白色寿衣挂在树上,但只要按照规矩办事,罩上佛影灯,门上贴上门神,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是他们第一次从六爷脸上看到如此严肃和恐惧的表情,这无不证明了事情很严重。
今天这船遇上脏东西,真是倒大霉了。
卢老六只能祈祷,祈祷这门上的门神像能挡住那东西,外面的灯影佛好像没起作用?
是的,刚刚那东西不是附在小刘身上,在翻窗而出的刹那,他看到了小刘还躺在床上。
可就在这时,一缕幽怨的戏曲声从附近飘了过来。
卢老六浑身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这声音一出,货仓里的伙计儿皆打起颤来。
这戏曲声怎么听怎么瘆得慌,给人一种招魂的感觉。
就在这时,那奇怪的摩擦声很近了,卢老六一张老脸因为紧张变了形。
吱呀,吱呀,伴随着船身一阵轻微的上下起伏,一个红肚兜的身影出现在了卢老六的视线里。
随着那身影的到来,一条条白茫茫的雾气钻进了船舱里。
而那身影在那些雾气中,越发近了
戏曲声渐小,那种湿漉漉的摩擦声出现在了船舱内,每一次彷佛都摩在了这船上人的心上。
卢老六挥舞着手,让两个手下过来,意思很明显——“给我把门封死喽!”。
他一边透过门缝偷偷瞄着外面,一边暗自安慰自己——“这扇门上贴着门神画像,只要画像不破,脏东西便进不来。”。
卢老六以前一直认为“信者有,不信者无。”,他一直倾向于后者,于是才敢编故事吓人。
而今天,他信了。
他相信门神可以的!
没过多久,那湿漉漉的声音变轻了,渐渐消失不见。
走了?
发现确实没声音之后,卢老六稍稍松了口气。
卢老六一把年纪了,已经好久没受过这种惊吓了,上次被吓成这样,还是年轻时把小船开到岸边的树上挂着的时候。
他浑身是汗,整个人彷佛在水缸中泡过一般,近乎要脱水了。
他转过身,刚想问手下拿点水喝,陡然发现这几个家伙全部窝在房间另一头抱成一团,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连门都不堵了。
卢老六后背肌肉连着汗毛在一瞬间绷紧,缓缓扭过脑袋,发现什么都没有。
直至滴嗒一声,一滴黏稠的汁液顺着门缝流了下来,他抬起头来,吓得“啊!”的一声怪叫,一屁股坐在地上,六根脚趾头蜷成了一团。
只见门缝上方,一只昏黄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与之同时,一抹湿漉漉的红肚兜从上面缓缓垂了下来。
这时,紧闭的房门哐当一声往内一挤,里面的人顿时吓得屁股尿流。
它要进来,它是要进来!
眼看那东西正挤压着要进来,卢老六连着一众伙计儿吓得抱成一团。
一群光着膀子的船夫肉体纠缠在一起,因为摩擦太过激烈的原因,甚至发出了吧唧吧唧的声响。
那只昏黄的眼睛上下转动着,往下滑下来,配上那抹鲜艳的红肚兜,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