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械们的引导下，卫向初在巨大的舱室蜂巢里，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来寻找那几个自己熟悉无比的舱室。

期间他也再一次地领略了这千年以来，这些只是在不断发出机器轰鸣的蜂巢，是如何在“人工智能”们的精心呵护下运转的。

虽然在外面游览的卫向初看来，整个巨大的蜂巢结构看上去压抑、幽暗、令他喘不过气，但从每一个身处舱室中的人们，脸上所展现的笑容来看，这里确实就是他们最为祥和的归宿。

这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我们就是为了精神上的满足，才选择待在这里面过上一生么”

“我们评判不了你们的对与错。”

对此“人工智能”们爱莫能助，这千百年来，它们也只是遵照和履行着创造者们的命令，对于其中一个个体所产生的疑虑，它们无法从数据上得出对错。

“罢了，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评判我们。”

但卫向初很快摇了摇头，苦笑道。

在蜂巢里游历的数年来，都是这些紧随他身边的“人工智能”们在给他提供必要的帮助，这里不再等同于自己无所不能的虚拟世界，尽管卫向初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但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行走数年，还是不免会多次产生饥饿和疲惫。

如果没有这些“人工智能”，卫向初是绝对做不到的。

再加上这千百年来，它们也只是在恪尽职守而已，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根本，还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所以他也没什么好抱怨和苛责的。

“到了，吾主。”

万幸这样的时间没能继续持续下去，在一个阳光穿透进蜂巢，泼洒在舱室上面的日子里，卫向初终于在“人工智能”们引导下，来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和蜂巢中的其他舱室所不同，眼前呈现在卫向初面前的三台舱室，被单独摆放在了一个平台之间，并且周围的机械和管线，也看上去像是被精心安排过，既更美观，也能预防各种突发情况的产生。

事实确实是当卫向初毫无防备走近时，一些管线突然从尖端处伸出了连空气都能融化的等离子热线刀，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退下、退下，请看清楚，请看清楚他是谁。”

人形机械立刻吓退它们，这是卫向初第一次发现它表现出了“急躁”这一人类才会有的情绪。

但他没去细想，只是顺着管线们让开的缺口，走到了那三台舱室的面前。

“啊”

看到了浸泡在液体中的三具熟悉的身影，卫向初心中再度百感交集，曾经无数个世界的记忆涌上思绪，让他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番舱室的外门。

“人工智能”们也很识趣地停留在了原地，把时间和空间完全交给了他。

“她们三个，这千百年来，就这么一直沉睡在这里么？”

“回答的话，也并不是。”

人形机械从体内压出了一阵蒸汽，回答道。

“什么？”

卫向初心头一紧。

“和我之前跟您提到过的一样，这三位也曾多次苏醒过。”

“那她们”

“但她们并不像您一样，知晓曾经发生的一切。”

“不”

卫向初摇了摇头，他所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而是这三位曾经因为自己的研究，而丧失了性命的女人们，为什么还可能苏醒。

“你的意思是，她们三个像我一样，还活着？”

“科技和我们纵使再强，也绝没有到达起死回生的地步。”

卫向初向后退了数步，嘴里再次呢喃着“这不可能”。

“三位的生命迹象强劲有力，和您一样。”

人形机械继续道。

“可是她们明明已经因为我的”

卫向初说到这里有所哽咽，人形机械们心知肚明，解释道：

“其实三位当年在参加完您的实验后，并没有真正死去。”

又是一阵急促的绞痛，卫向初脚下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你、你是说，她们并没因为我”

“您并没有成为杀害她们三个的凶手，而三位也从来没有怪过您。大人试想一下，在这千年之间，你们不断地变换着身份，从相识到相遇，重复千百次。从我们‘人工智能’的角度来看，这是只有你们才可能拥有的，名为‘爱恋’的情感。”

人形机械说得真切，卫向初听完后，又把头转向了舱室，看到里面的三张面庞，正浸泡在淡紫色的液体当中，柔顺的头发无序地飘荡着，眉宇间能够让他感受得到，一丝平静。

“你们不怪我？”

半晌，他又颤抖地询问道。

但周围除了机械的轰鸣声外，没有第二种声响来回答他。

“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

末了，还是人形机械在他的背后，进行了回答。

卫向初垂下了头，泪水不经意间从他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掉落在地。

按理来说，发现创造者的情绪出现了起伏，这些“人工智能”理应对他迅速对他进行引导和安抚。

但机械们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行动起来，而是似乎进化出了某种“情感”，很识趣地待在原地，等待着卫向初自己缓解。

这样做的结果，在它们的数据运算中，虽绝不能算是最优选，但它们还是“破天荒”地这么选择了。

这在领头的人形机械看来，也十分不可思议。

“情感是这么复杂的要素么？必须、必须全部记录，进行更深度的分析”

又是一阵蒸汽排出，人形机械发出了像是人类一样，“感叹”的话语。

“噗——”

卫向初听到后“噗嗤”笑了出来，“人工智能”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哭泣，而是重新振作了精神。

“您是在取消我们吗？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