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谢明明看见凌耀的笔尖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嘲讽的感慨,
“所以人活着的地方就会有这种垃圾是吗?看来哪哪都还是一样的嘛。”
她不及细想对方想表达什么,便见那纸上跃然一排龙飞凤舞的行楷,而那人也将笔一搁,漠然站起身来。
“这是什么?”
谢明明见凌耀似乎要走,连忙追问道。
“有人让我转交给你们的线索。不是说是烂尾楼吗?那就挖开好了。把霍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拉出来晒一晒。”
凌耀摆了摆手,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没事了。你们继续工作吧。一会儿老师回来,我就带他走了。”
谢明明自知拦不住对方,也用不得强硬的手段,否则杨贺从一开始就会想办法强行撬开对方的嘴。因此她只是跟着走了出去,在偏僻的角落里给杨贺发了消息。
而杨贺最后的决定意外也不意外——在没有挖出凌耀任何秘密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礼貌送客。
而且有多“礼貌”呢?就是杨贺亲自一路把人送到了高速桥,还再三保证在确保余辉生安全的情况下不会主动打扰他们的生活。
这是忌惮凌耀的能力,也是投鼠忌器,更是有把握在余辉生这层关系下凌耀终归会松口。
好歹是一方势力的“小头目”,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释放巨大善意了。因此凌耀也不介意再多提醒提醒他们:
“说实话,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我对特情局还是蛮失望的。无论是黑市的存在,还是霍家这些明目张胆的行径,实在超出了我的预料。这让我很难想象你们是否能够担得起一份长期的合作。
“不过好在,至少立场上,你们总强过那些自私自利的世家。所以至少,向我证明你们的决心吧。如果线索已经明晰到这份上,你们还是连一个霍家都推不倒,又要我怎么敢袒露更多秘密呢?对吧。”
……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和他‘合作’,还要我们拿扳倒霍家做‘自证’不成?什么人啊这是。他到底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啊!”
看着气得直哼哼的董杰,孟介安翻了个白眼:
“你刚刚不还佩服他说他一个能打你十个?”
“那怎么一样!他打我十个可以,可他也没横到打我们整个特情局吧!咱们特情局是什么立场,还需要自证的吗?分明就是估计找茬,抬高身价……”
董杰这话越说越弱,似乎自己也变得不确定起来。这是自然的,以南博图表现出来的“本事”,这身价在特情局里已经抬得够高了,故意找茬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无论怎么说,对方不信任的姿态却让他非常窝火——且不说特情局固有的立场和地位,就是他们几个,刚才为了把余辉生救下来也不是拼死拼活的吗?至少这态度摆得够明确了吧!
在场的人自然也明白他的这言外之意。孟介安摸了摸鼻梁,也忍不住问道:
“咱们真的有那么缺他一个吗?他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要说本事非凡的人,之前突然出现的那个‘林天宇’,岂不是更好的人选?就是当时在商场一个人制服了修真的劫匪的那个。”
“哪个也没好到哪里去。要是真和我们一样为公为民,以他的本事,早在劫匪动伤人前就该出手了,更不会借机和警局的人搭上关系?从自保和自增筹码的角度,他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就是不喜欢这种人。而且咱们不是也有盯着他的人吗,他表现得太莽撞、太重名利了。还不如这个南博图呢。”
董杰一翻白眼,显然是不认同。
谢明明却是接话:
“就是因为重名利,才好拿捏。他最开始也就是个普通人,这两年才渐渐崭露头角。他想要的名利能有多少?咱们这一行虽然不图这名利,但拿一些来拉拢有才之人却也不难。给他一个机会,他自然会往上爬。咱们迟早能把他手里的东西一点点套出来。”
“唔……也不是不行。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那个家伙,但林天宇显然比南博图好对付多了。而他身上的秘密,却不必南博图少。南博图这里还只是一次偶然的能打,林天宇却已经证明了自己有黑白通吃的能力,显然更有价值。”
聂天瑶拍了拍脑袋,转头看向杨贺,
“不过看起来你另有想法。”
杨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只是看一个人是否能够为我们所用,林天宇的价值的确比南博图高,也更容易拉拢。甚至不用看他们的态度,毕竟两个人的身份就摆在那里——收买一个普通人和收买一个南家子弟,哪个更简单根本不需要多想。但……
“也正因为如此,想林天宇成为我们的助力并不难,但一个靠自己的秘密忽然发家致富、飞黄腾达的,又怎么会舍得对自己的秘密放手,又怎么会不害怕自己的能力被‘复制’、被‘取代’呢?”
“队长的意思是,林天宇虽然好用名利拉拢,却也会为了名利维护自己的神秘和独特价值,让我们学不到他的本事,只能继续讨好他;
“但南博图不同,他虽然不好直接拉拢,但一旦得到了对方的信任,却很可能愿意对我们倾囊相助、让我们得到整体的提升?……所以刚刚他说的‘长期合作’,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南博图有一点说得不错。特情局现在,还不够强,甚至面对霍家这样的人,我们也要千方百计地抓住机会,才能彻底剿灭他们。黑市能够像现在这样存在,永远是特情局的耻辱,我从不否认这一点。不过,也正因如此,更能说明他的诉求——他想要的是不是一个可以给他名利、给他权力的靠山,而是一方可以守护秩序、维持正义的势力。”
杨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如此分析着。董杰听着,撇了撇嘴,却也无法反驳。
“所以,他需要我们证明决心。证明我们至少真的在往这方向努力,证明我们在拥有力量之后的确可以让如余辉生这样的普通人能够彻底摆脱修真者的纷争。而他敢这么说,就说明他所拥有的的筹码,的确可以让我们得到提高,甚至在他看来,可能打破现在各方局势的平衡。”
董杰眨了眨眼睛,发懵道:
“……不是。有这么悬?有这么牛逼的好处他为什么不给南家用?”
“因为这个人本质上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和集体主义者。别看他这次像个孤胆英雄一样跑来救人,但他既没有求助南家,也没有动用黑市的力量,反而有求于特情局,也可以证明这一点。他不希望看到某个世家、某个集团一家独大的局面,哪怕南家也不会例外。我们都很清楚,那意味着失序和独裁。只有特情局,是不一样的。但现在的特情局还没有能力撑起一个完整的守序社会。”
孟介安推了推眼镜,
“与之相反,林天宇看起来‘普度众生’、‘悬壶济世’,本质上却是完全的个人英雄主义。他不喜欢依靠别人,更不愿意和别人共担风险、共享荣耀。他看起来在厌恶特权社会,但更深层的逻辑却是‘凭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特权’。这种人可以拉拢,却很难命令,更不会有什么归属感。
“你知道的,贪婪又饥饿的熊最容易落入捕猎夹,但吃不到苔藓的岩羊只会往更高更险的地方攀爬。
“当然这只是我根据现有信息推断的,是能和现在的情报对得上的一种可能,现实未必就是如此。事实上,我也很难相信,南博图的秘密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推动整个局势。说不定他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疯子呢?”
“呃……这不是更悬了吗!就这么两句话哪能才出那么多东西。就烦你们这些成天动脑子算这算那的。”
董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所以老杨的意思是,好钓的鱼咱们先养着,难钓的鲸咱们先放开膀子试试?但是那个烂尾楼,也未必真能击中霍家的死穴啊。谁知道他那个情报是哪来的!咱们现在人手时间都有限,万一扑了个空,再想抓住别的机会可就难了。”
“就信他一次。毕竟扳倒霍家这件事,他只会比我们更迫切。而且,这也是我们验证他是否值得拉拢的一个机会。”
杨贺拍了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