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可能出现某些令部分读者心理不适的场景,请做好心理准备或直接跳过)
樊善生以为时隔多年,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变强了。
但当眼前的这一幕与当年他第一次进入地牢时的画面重叠在一起的时候,恶心的感觉似乎加剧了。
两边的铁架上密密麻麻地成列着水晶玻璃烧制的瓶子。
耳朵,鼻,眼球,皮肤,各种形态的骨骼,大脑,内脏……一切能被切下来或者挖出来的器官和组织,都被泡在不同种类的透明溶液中,存放在这些特制的瓶子里。
而这里还是整个实验区最“保守”、“干净”的地方。
——“你过来,善生。过来看看。”
他想起那年,带他进入地牢的那位祭司——也是他进入神王庙后的导师,一位看着和蔼可亲、充满智慧的老者。
那个时候的导师,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精致的瓶子,用兴奋的语气对他说道。
——“只有在神王庙才能见到、才能做出这样完美的艺术品。”
那个瓶子中的溶液是无色的,夹杂着零星白絮。像是混入了牛奶的水,漂浮着一层细细的泡沫。
那位祭司的目光流连在瓶子上,仿佛看着最心爱的玩物。
——“不过,用了那么多实验体,才做出了这么一个能看的。成功率也太低了。而且送来的实验体都是相似的面孔……如果有一些异域风情的脸,那就更好了。”
在他充满惋惜的唏嘘中,樊善生终于透过溶液中的杂质,看清了瓶子里的东西。
轻薄如蝉翼,白皙如雪色,细腻如丝绸……
——“这,这是……难道这里的都是类似……”
樊善生结结巴巴地问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是啊,这里都是这样的东西。但我最喜欢的只有她。你看,她多么美丽啊……如果不是萨大人把人玩废了,他还不愿意给我呢。”
那是一张被剥下来的,女人的面皮。
光是看着它,就能看出这个女人生前是多么的明艳美丽,甚至还能看到她修长的睫毛和鲜红的唇色;
而它又被处理得是那么完美,没有一丝血色和划痕,也没有一点人肉的残余。
但那因为眼睛和嘴巴而留下的空洞,却仿佛直勾勾地看着樊善生,留下了血红的泪水,无声地对他嘶吼着,呐喊着,尖叫着……
他把目光猛地移向他处。
瓶子里每一颗带着血丝的眼珠都在凝视,每一根细长的喉管都在振动,每一条被截断的舌头都在说话。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痛苦尖锐的声音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啊——!!!”
凌耀听见樊善生突如其来并充满恐惧的惊呼,终于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他。
樊善生正抱着脑袋,仿佛要把眼睛瞪裂一般看着那个熟悉的瓶子,看着那张熟悉的面皮。
哪怕到今天,他都无法想象,为什么那样一位慈祥智慧的老者,背地里却做着这样血腥肮脏的实验,并将其成为“艺术”,并从中获取“超然的快乐”。
他并不害怕血腥的场面,也不是没有杀过人。
但在地牢里,当他看到活生生的人被当做物品,被其他同类肆意“使用”、“实验”的时候,他却永远无法摆脱那种恶心和恐惧。
难道他们不感到撕裂吗?他们和这些“实验体”、“奴役”之间,也不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祭司白袍罢了。
当祭司的礼服褪去,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成为这些“实验体”中的一个呢?
“不是说,这里展示的都是祭司大人们的杰出‘作品’吗?看来樊大人联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啊。”
凌耀摸了摸下巴,语气却带着一种微妙的调侃,
“怎么办呢?我本来还想到里头去看看的来着。不然,樊大人自己留下,我自己进去?”
樊善生当年就是在公共区域被吓得逃了出去,而后再也没有来过地牢。
他没有办法以一人之力反抗整个神王庙的约定俗成;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导师继续进行这样的“实验”都无力阻止。
愤怒和恐惧渐渐一点点被残酷的现实所敲碎,而无法抗争也无法与神王庙割席的他也终于变成了沉默的帮凶,只剩下“眼不见心为静”、“不与之同流合污”这最后的“遮羞布”。
而在他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些情绪却又仿佛重新被点燃了一般,甚至愈演愈烈。
他猛地一抬头,看向一脸轻松的凌耀。
为什么……为什么可以那么淡定从容地站在这里,说出这样风轻云淡的话?
难道这家伙就没有一点愤怒,没有一点……
凌耀十指交叉抱成拳,活动着手腕和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他忽然扭过头去,向带路的那小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