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得来,章衡不仅是广南东路转运使,还是广州的知州,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转运使当然权势熏天,但知州才是悬在他们脑袋上的一把刀,谁敢不敬?
船定,章衡下船,知州任中师带着众官员往前迎接。
任中师五旬左右年纪,真宗时候的进士,蹉跎多年,才成为一州之长,可他见到章衡的时候,心里不免酸涩——年纪如此之轻,就已经是一路转运使,这让人情何以堪?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任中师不敢卖弄自己的资历,章衡一下船,他便带着人迎了上去。
“章漕帅,下官任中师,见过章漕帅。”
“见过章漕帅!”
众人齐呼。
章衡赶紧过去扶着任中师的手道:“任前辈,您太客气了,您是长辈,何必多礼。”
任中师一下子心里舒服了许多,笑道:“官阶有高低,下官见上官,本来便该如此,哪里有什么多礼,倒是章漕帅虚怀若谷,令人钦佩啊。”
章衡赶紧谦虚了一番,一番寒暄,任中师提议章衡起行去州衙落足。
八九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有些秋意,但这里毕竟是广东,还是无遮无挡的码头上,十分的燥热不堪,章衡赶紧点头,一行人赶往州衙。
章衡一路看着广州的路桥建设,一边看一边摇头,怪不得北方将广南东西路视为莽荒之地,虽然广州是最早建立市舶司的,但城市的建设,却是极其落后!
道路全都是黄泥路不说,这个大多数州县都是一样的,但这路却是年久失修,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大约是前几天刚刚下过雨,黄泥路几乎是成了黄泥塘,别说马车行走困难,连马匹都连连摔跤。…
章衡连连摇头,这样的交通条件,想要发展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还没完,当章衡看到广州城的时候,章衡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任中师请章衡进城,章衡忍不住道:“任知州,这城墙……”
任中师看了一下垮塌了一片的城墙,苦笑道:“你说这城墙啊,就是这模样了,这是唐代时候的版筑土城墙,经历了一两百年的的战事和飓风,早已是残垣断壁了,之前下官刚来就任的时候,对此也是十分的震惊。”
章衡点头道:“怎么不修一修?”
任中师苦笑道:“下官也想修,可这太难了啊,筑城啊,所需钱粮岂是少数,广东地瘠民贫,如何能够承担的起?”
章衡眉头一皱道:“我知道市舶司所得都要上缴三司,但城墙破败如此,已经毫无防御之功能,为什么不向朝廷申请,截留部分的商税下来修建城墙呢?”
任中师苦笑连连:“哪里没有啊,我来这里任职三年,每年都要向朝廷上书申请修城墙,可都没有回音,广州城士绅也十分盼望,可咱们毕竟是莽荒之地,朝廷如何肯将重要的赋税用于这里,唉!”
章衡点点头。
任中师又说:“您现在看到的这城墙,实际上已经是之前修过一次的了,当时朝廷不允许我们征用当地百姓修缮,但可以让士兵来修,所以稍微修了修,但因为钱粮贵乏,就仅仅是将倒塌掉的城墙给重新垒起来而已,但没有两年,风暴一来,又给吹垮塌了。”
他们两人在城门口处说话,又带着众多的官员与海商,顿时引起了民众的,路过的民众纷纷停留下来看这一行人。
章衡见此地就要拥堵,赶紧让大家都进城,看到州衙的时候,也是一阵无语。
这广州州衙比开封府衙都要破上几分!
任中师看到章衡发愣,苦笑道:“城墙尚且不肯修,何况州衙。”
章衡点点头,虽是无语,但也大约明白广州在汴京那边是什么地位了。
不过也好,他要做一些事情,来自汴京的干扰自然是越少越好。
任中师建议章衡先好好休息几天,等休息过来了,再来与他交接。
章衡便问起任中师之后的履职,任中师倒是有些欣喜:“朝廷念我在广州辛劳,令我还京为谏议大夫、判尚书刑部,唉,戍守广州多年,终于可以回京了。”
听闻此言,便知道任中师想念汴京了,想想也是,任中师乃是北人,派来南方多年,想念家乡也是正常。
章衡便不打算耽误任中师归京的时间:“原来如此,那任知州,咱们开始交接吧,您也好早日归京。”
任中师连连摆手道:“不着急不着急,你远道而来,总得休息休息,我再撑几天没有问题的。”
章衡笑道:“怎好耽误任知州思归的心情,没事的,咱们就这么交接吧。”
任师中闻言十分高兴:“好好,那我们便开始交接吧。”
广州虽是名城,但毕竟贫瘠,除了市舶司的事宜比较复杂一些,其余的事宜却是比较简单,章衡记忆力惊人,判断力又是异于常人,能力上更是冠绝当代,因此这交接其实花费的时间不多。
交接完毕,章衡道:“任知州,您回程打算怎么走?”
任中师道:“就从福建走长江北上呗。”
章衡笑道:“不如让我来安排吧,乘坐海船北上,也就半月时间,又轻松又快捷。”
任中师闻言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任中师果然是归乡心切,第二天便收拾了家当,坐上了船北归了。
任中师走了,章衡正式接手广州,也正式接下广南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