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一听,得这妞是死活要跟自己一起去南方了,自己不让,她也是要去的,那就一起吧,有自己在,大约还是能够保证安全的,若是她自己去,到时候指不定还真弄出什么事情来。
如此一来,队伍便多达上百人了。
章衡倒无须特意安排船,跟着漕船南下即可,临行前许元还特意跑来送他,叮嘱道:“若是事不可为,章判官莫要勉强,咱们将这漕粮备好,便是完成本身的职责了。”
章衡笑着表示感谢。
一声令下,漕船便顺流而下了。
一路上漕河颇为繁忙,南下的,北上的,随处可见大船,而这些大船,便是维持汴京城的繁荣的关键所在。
漕船顺水而下,从汴水汇入淮河。
所谓漕运四渠,汴京的生命线。
开封附近河流系统十分发达,在此基础上北宋开凿了四条漕运线路,汴河线、蔡河线、金水线、广济线组成的“漕运四渠”,被誉为开封城的生命线。
四条水渠以汴京城为中心向四方扩展开来,它们贯穿了中原腹地的水运交通路线,形成了一幅“舳舻相接”的画面,称四条水渠为北宋的血管系统也不为过。
此次南下,章衡走得便是汴河线,这一段是通济渠。
汴河线走完,便汇入淮河,淮河与长江是垂直的,所以这里也有一段人工开凿的渠道,便是山阳渎,是基于邗沟基础上继续开凿拓宽而形成的。
原本从这里进长江,便可以十分的顺畅到了江南,但因为王伦乱贼作乱,所以漕船不敢下,只能沿着淮河往上游走。…
章衡等人到了颍州的时候下船,从颍州车行租了车马走陆路,颠簸了好几日才抵达建康府,这就到了江南了。
不过此次章衡的目的地是杭州与泉州,所以还得从建康府继续南下去杭州,不过到了江南就方便多了,江南水系发达,可以从建康府乘船至杭州。
六月底的杭州,十分的闷热,章衡一到杭州,立即直奔杭州州衙,知州郑戬闻讯而来。
章衡将汴京缺粮的事情给说了说,郑戬立即道:“粮食杭州有,但问题是如何北上,现在王贼阻断南北,恐怕不是一时半会便能够通行的。”
章衡笑道:“王贼已经是强弩之末,七月必可剿灭。”
郑戬虽然不太相信章衡的判断,但还是道:“如此便没有问题。”
章衡又道:“江淮地区今年大旱,还需江南各州予以援手。”
郑戬顿时面有难色:“江淮大旱,其实江南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江南大水漫灌,粮食歉收其实也颇严重,之所以还能够支援,是因为江南水乡可以捕鱼、种藕等等水上作业予以补充,以三月粮食支援汴京没有问题,但若是还要赈济江淮乃至京西,恐怕就力有未逮了。”
郑戬所说并非托词,章衡其实也已经收到了消息,郑戬能够保证支援汴京之事,已经是相当支持朝廷了,所以章衡并没有失望,他之所以来杭州,目的不是为了这个。
章衡点头道:“此事无须江南各州县援手,今日下官来,乃是为了另外一事。”
郑戬道:“章判官请说。”
章衡道:“下官打算继续往南去,今年福建路、广南东西路粮食据说丰收,到那边应该能够有足够的粮食可以北运。”
郑戬却是皱起了眉头道:“那边的确有粮食,但是运输却是不易,从那里运出来耗费太多不说,关键是时间上也来不及吧?”
章衡道:“若是从海上北上呢?”
郑戬脸色略微一变:“章判官,慎言。”
章衡诧异道:“郑学士?”
郑戬低声道:“从海上北上,需得用海船才行,若是内河船只,恐怕一入海便翻了,朝廷禁止海贸,去哪里找海船?”
章衡双目直视郑戬道:“此事关系到江淮与京西百万灾民,还请郑学士指条明路。”
郑戬苦笑道:“此事,老夫帮不上忙。”
章衡摇摇头道:“下官知道郑学士为难,郑学士是江南人,根基在这里,的确是不宜得罪人,但事关百万灾民,下官却是不得不冒昧请求了。”
郑戬咬牙切齿道:“章判官,百万石粮食北上,所需船只不是少数,若……到时候九天之上雷霆震怒,江南将是一片血雨腥风,这个险,谁敢冒啊!
章判官,你如果是来谈援京之事,咱们可以继续聊下去,若是聊这个,那就慢走不送。”…
直接给下了逐客令了。
章衡无奈,只能先行去公使馆下榻了。
公使馆馆长见到章衡,着实是非常惊讶:“章佥判,您怎么来杭州了?”
章衡对这个馆长有些印象,之前来杭州搞承包事情的时候,这个馆长是相当积极的,笑道:“有些公干,看你这公使馆客人如云,这生意很不错啊。”
馆长一笑,后槽牙都看见了:“托您的福,托您的福,现在王贼阻断南北,这些客人原本是要北上的商人,但现在只好现在这里下榻了,托您的福!”
章衡顿时失笑道:“这哪里是托我的福,这是托王贼的福,是他阻断南北,又不是我。”
馆长哈哈笑了起来:“若不是您筹办出来的这公使馆承包,这好事哪里能够轮到我呀,说到底还是托您的福气。”
章衡笑了笑道:“这生意可还做得?”
馆长笑道:“太可以了,我这公使馆在杭州枢纽之处,虽然每年交的基本费用是最高的,但这里客人也多,不愁亏本的。
我之前没有机会好好感谢您,这一次我可得好好地感谢你,您住在这里期间,我一定要给您最高规格的接待!”
章衡摆手道:“别别,你这是要犯错误的。”
馆长却是傲娇一笑:“以前那叫拿公家钱阿谀上官,是犯错误,但现在我这是自己经营,花的是我自己的钱,那可不是什么犯错误了。”
章衡笑了笑:“成,你要是不觉得亏便好。”
反正就是他自己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其余的人他都让陆尹宁那边带着,让商行那边去走账便是了,反正这老板能大赚一笔,不愁亏本的。
晚上陆尹宁过来找他,看他的吃食以及所住院子的豪华程度,也不由得吃味:“还是得当官好啊,这应该是这里最好的院子了吧?”
章衡笑道:“可不是,甲上,宰执才能够住的,以前住是犯错误,但现在倒是无妨了。”
陆尹宁笑了笑道:“事情谈得如何?”
章衡轻轻叹了口气道:“之前的担忧成真了,郑戬害怕得罪人,也担心暴露之后,到时候朝廷若是有人想对他们不利,到时候便是一锅端了,谁敢冒险。”
陆尹宁点点头道:“禁海乃是国策,江南海商却富可敌国,这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敢当真露出来,现在朝廷要用人,他们出来了,但若是倒是朝廷缺钱了,屠刀一下来,江南一片腥风血雨,谁扛得住?”
章衡咬牙切齿道:“这事情行也行,不行也得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百万灾民活活饿死,明明是可以活的!”
陆尹宁叹息道:“郑学士不配合,咱们在这江南又如何使得上力,若真是用强,恐怕到不了明天,咱们就先被填了钱塘江了。”
章衡冷笑道:“那就瞧一瞧谁的手段高明了。”
郑戬心知章衡不会罢休,但是第二天早上就再次见到,还是有些意外的,他摇头叹气道:“章判官,此事不是你能够解决的,援京粮食,老夫会备好在仓库里,漕船一到,立即上船,你与许元的功劳不小,足够你再升一级的。
你听我一句劝,你大好前途,何必搅这摊浑水,这摊浑水,即便是你老师曾明仲来,也不敢趟的。”
章衡摇头道:“郑学士知永兴军时候,为运木材的小官请命,不惜与三司对抗,那时候难道是为了官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