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当中,伴随扇面符光闪烁,虽无气劲引导,但三五竹人各自动作,进退有据,栩栩如生更显配合无间。
“锁神灵阵!”
而今苦力人狼在幕后医者的操纵下不动声色地微微侧目,眼角余光注视友人动向——
只见替西剑流二人留足独处与养伤空间的玲珑雪霏一摆衣裙,伴随佳人洒然落座倚在舱门边沿,一点荧光钉在身旁。
似是百无聊赖,又或心念浮动的佳人十指交叉叠放弓起小腿之前,臻首低垂抵在膝上,幽幽目色落入粼粼海波。
月华灯影下,清莹微光蓦展真容,那是一颗斑斓烁彩的水滴玉坠……借以铭刻记忆深痕的同心石。
内里藏着一桩属于天海光流的过往——这是来自无心少女主观的解读……
因为邪马台笑本人坚持这种说法。
晚风划过茕茕孤影,携着海洋的潮气浸湿旗袍贴紧肌肤,沉默的玲珑雪霏内心深切反思——
明明只是单纯希望扩列,为何却总能遇上令己感同身受的魂灵。
而这在荻花题叶看来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玲珑雪霏、忆无心、万雪夜、邪马台笑,在同异无一的身世经历中交错属于命运的参差。
[“被过往束缚住,是得不到真正的解脱,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是你,你的父亲是你的父亲,虽然你流着与你父亲同样的血,但你的人生,唯有你能决定。”]
少女稚嫩开解言辞犹在耳畔,悄然转寄着来自医者的祝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与对女子采用的徐图方案不同,对自我放逐的医友,点睛化龙的对策则是重症下猛药。
苗疆某处从属还珠楼名下房产的林舍内,冥医屏气凝神,观察血气流动之向,无影金梭紧握在手,却是不由自主的冷颤发抖。
只因杏花君面前躺着几个人。
说他们是人,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
这几个人,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有的手脚都断了,只剩下单手单足,或是一手一足,更有一个,手脚全都没了,张开嘴巴,只哑哑作声,看了也令人心酸。
然而即使这样,他们也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
从他们选择为保卫家园喝下“救命水”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能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无法抑制的手,是对生命的恐惧。
积压太久的愧疚,随着再次进行的医疗,伴着不断攀升的罪恶感,勾起不堪回首的记忆,如鬼魅般,切割着冥医的内心。
尽管背负生命的感觉太过沉重,但当亡命水的代价再一次血淋淋地摆在杏花君的面前,立志悬壶的他仍是不能选择置若罔闻。
最终,他的选择仍旧只有一个……
那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也是曾将冥医逼入绝望的方式。
但这次不同,即使陷入绝望,挚交最后的嘱托也会牢牢的将之套在属于生的彼岸,不让其坠入无边深渊。
暗处,确认后续发展大体落在掌握的殊雅道影霎时如浮沫消失,遂见一张传形符纸轻巧落地……
符纸行将半空时无焰自燃仅留余烬随风而去,烟硝气息在浓重血腥味掩盖下不露分毫痕迹。
别苑当中,荻花题叶翻掌收起手中黄金串,这原本是激发医友求生意志的后手所在,眼下看来倒也无有必要。
紧接着,男子通身气机幻变一瞬,左腕再探已是折扇在手。
墨绒大氅披落,长身而起的术者须臾化光而去,去接下一桩与原该游离在中魔战场上的医者息息相关的缘法。
中原古岳派所落峰峦后山的一处孤崖。
呼啸的风声中,修儒向着与月亮相反的地方急速坠落。
皎皎银辉轻柔地落在他被风盈起的衣襟上,干净得像是来接他羽化的神明。
突然的温暖将少年从月色手中揽过,像是在寒凉海水中,忽有一道温柔水波,将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托起。
在朦胧而柔和的暖意中,似乎有人在轻声呼唤,旋即,光芒倏忽而来。
修儒睁眼,闯入眼帘的是一张明纹铁面。
周遭景物已变,而不久前方见过浓厚血色的少年对此却是全不关心,一双眼只是定视着面前男子。
迟疑片刻,他问:“……你是谁?”
确认少年无有修习术法天赋,心下叹息不露于外,男子平静回应:“巫教,皇甫霜刃。”
男音和着水声鸟语落在少年心湖,暂且覆去早先经历所留阴霾。
“皇甫霜刃?”愣愣重复一句,修儒下意识地吐真出声,“好奇怪的名字。”
话脱口,少年本能捂嘴。
“无妨,因为你以后不会称呼我这个名字。”
问答间,清心术法悄然而开,转移方历灭门灾劫的少年注意。
“那我称呼你什么?”
“我想想……”
纤指骨节轻抵下颌,那双恍若幽幽碧水的眼浅露若有所思。
思索片刻,男声再启,带着些许莞尔,皇甫霜刃看向少年,认真道:“大哥。如何?”
听起来是比“皇甫霜刃”顺口多了。
暗自腹诽形势比人强的少年只得乖巧应是,道:“大哥!”
这面术者成功接到了未来的刀狂剑痴。
另一边,古岳派以西,身着银装蓝衫的温文尔雅道者身影伸手接过随风而来的一纸书笺。
上面用颜筋柳骨写着三个字——“收假了!”
与此同时,还珠楼中,完成今日份公务的男子起身伸了个懒腰。
“喔呼——!”
伴随其人左右下腰拉伸筋骨的动作,一时间竟是做起放松操来,配合黑紫间杂挑染的蓬松发丝更显慵懒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