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的时分,梅香屋内已是宾客满席、觥筹交错,盈盈笑语伴随美人如花,勾勒出一片绮靡景致。
“大爷很久没来了,”身着浅紫衣衫,容貌颇为清秀的紫燕一面贴心添酒,一面伶俐打开酒客话题,佯作纳罕道:“今天怎么突然有这个闲情逸致?”
蓝发汉子醉意朦胧,口齿不清地说:
“你不知道哦,前一阵子西剑流为祸中原,我忙着阻止他们,连家里都没空回去,今天总算有空过来了,顺便带我的朋友来见识一下。”
“哎呀,大爷真是为武林尽心尽力。”状若崇拜地奉承一句,也不知相信与否,紫燕转而面向另一侧的红衣人身上。
“这位大爷想必也是一样,我替众姐妹感谢二位!”说着,紫燕盈盈一礼,“今晚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两位好好享受。”
“早就听说梅香坞的姑娘都是美人,果然名不虚传。”目送少女娇小身姿离去,另一名黄面客如是赞道,这是新来的人客。
闻言,蓝发汉子有心卖弄:“你头一次来这里啦,你知道这里最有名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美女如云吗,哪一间青楼不是这样?”
“这个梅香坞最有名的啊,是一名招牌的歌姬,叫作聆秋露,”蓝发汉子瞪大了瞳仁,煞有介事地说,“她的表演啊,会把人的魂魄都勾去呢!”
黄面客对此嗤之以鼻:“哪有可能唱一首歌,就把人的魂魄都勾去,你也太离谱了。”
“我没骗你啦,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另一个有名的,就是这里的老板娘——恋红梅,她不止生得美,还很有自己的个性。”
“哦——,什么样的个性啊?”黄面客顿时来了兴趣。
方欲开口回应,突闻碗筷扫落之声,果不其然,是戏文里喜闻乐见的闹事情节。
“啊!放手!放手啦!”
频频用力试图抽回被借故揩油的酒客握住的纤手而不得,粉白蕾丝装,青春貌美的少女气苦道:“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令呗是花钱的人,让我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说着,酒客手中动作愈发放肆,语句更是不堪,“你这个烂梨装什么苹果,我呸!”
“客人别这么生气嘛?”
一把悦耳动听的女声传来,令听者不由想起仲夏撩人的夜色,旋即便触目映入一袭曼妙艳色。
青白雪梅之间,双腿修长浑圆、凤眸含笑,成熟韵味十足的身影袅娜步出,行至风暴中心,酒客与少女侧旁。
“红梅姐啊!”年纪尚轻的少女稍带委屈地低声叫了一句,揭露来人身份。
“这位大爷,”眼见酒客抱着少女的手又紧了紧,恋红梅眼底划过一丝冷冽,话音顿了顿,出言仍是不改圆滑手腕,“柳霞招待不周,是我们梅香坞的失礼,来人啊!”
“赶快送上一瓶女儿红给这位大爷。”
随侍小厮默契垂首聆听吩咐,旋即恭谨应是退下。
“嗝!”闻此,酒客更是喜笑颜开,迎着四下新老客人或欣羡、或可怜的目光,洋洋得意地说,“你们看看,还是老板娘懂得做人啊。”
“大爷,你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抓得这么大力,莫怪会吓到柳霞,”察觉客人口风稍松,老板娘规劝道,“先放手,放手再说。”
松开手,酒客嘴上仍是犟自找补脸面,“哼,放手就放手,有什么稀罕!”
眼神稍作安抚,示意柳霞退下,旋即恋红梅玉手把盏,自上前小厮掌中托盘接过一只酒杯,向着酒客敬酒致歉。
“这杯酒向大爷赔失礼,只是梅香坞是有规矩的所在,一禁私斗杀人,二禁对姑娘失礼,大爷初来乍到,是我们没讲清楚,恋红梅先罚三杯。”
言罢,老板娘柳眉一挺,爽气地先干为敬,仰首饮尽杯中物。
“切!”反手掀翻小厮手中朱漆木盘,酒客语气不满道,“什么烂规矩,男人来妓院就是要爽,你要赔罪——”
尾音拖长,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尽在恋红梅身上溜来溜去,酒客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说:“嘿嘿嘿……,简单!给大爷我摸一下。”
一面说着,一面飞扑上前,却被早有准备的老板娘轻巧避开。
“大爷别这样啦,会受伤啦!”
恋红梅略微眯起眼睛,眼角的细纹使她的神态看上去有一点温婉的柔和,嘴里轻声说出去的话反令酒客兽性更增。
“你别躲,亲一下,摸一下就好了,不会受——啊!”
目露淫色,就差流口水的酒客下一秒以更快的速度,伴随更大的痛呼声倒飞出去。
收回抬起纤足,瞥了鼻血横流的酒客一眼,恋红梅朝着对方扬了扬光洁白皙的下巴,语气颇为彪悍道:
“令老母呢,叫你不要你偏硬要,就说会受伤你就是不听,钱太多想花医药费,令祖妈不送你去医院住几日,就是对不起我儿子令老呗!”
老板娘语如连珠,说话速度非常快,但是干脆利落,每个字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看了看充当出头鸟的愣头青,又望向面前俏丽佳人,黄面客及一众新来的客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此刻方才真切了解到常客口中老板娘所谓的个性——
处事圆滑通晓人情世故,又不失霸气俏皮。
“哎呀!失态失态!”似是察觉不对,恋红梅倏地噤声,再开口语气仍是柔和亲善,“打扰各位的心情了,请不用介意,接下来的演出,就是万众期待、众所瞩目。”
“歌姬·聆秋露。”……
又是令人失魂的一曲唱罢,恋红梅安排好歌女待客等一干事宜后,随即往梅香坞后方的停云阁而去。
“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来到昔日居所,外间,目睹自家头牌与一名女子相谈甚欢,看来甚是投契的场景,恋红梅纤眉挑了挑。
将友人带回家中倒也是义女少有的举动,容不得为母者不意外,不过到底惯看人情,恋红梅遂刻意出声调笑吸引二人注意。
“红梅姐~,别拿我开玩笑了。”闻言,聆秋露不由微嗔道。
逗弄完歌者的老板娘若无其事地偏过头,视线落在另一侧的玲珑雪霏身上,向聆秋露咨询对方来历:“秋露,这位是?”
如水葱般的手指腼腆地挽了挽乌黑秀发,那姿态像一次美丽的坠瀑,毕竟携初识友人回家介绍给家人认识对聆秋露而言也是头一遭。
整理语言片刻,歌者道:“这位是寒烟翠,是我在桃花林中练曲时偶遇结识的朋友。”
“您好!”与此同时,玲珑雪霏也落落大方地向恋红梅低头致意,用疑惑的口气问,“那个,老板娘对吗?”
“不用这么客气,你既然是秋露的朋友,那跟她同样,称呼我红梅姐就好。”
恋红梅对女子笑了笑,还了一礼,表示无需如此拘谨。
联系恋红梅身份,自矜身份地位的俗人倒也未必能改口叫出这句称谓。
但先前歌曲表演中,有赖聆秋露操作,落座后场前区观席的玲珑雪霏自然同样将老板娘作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