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怨侣重逢(7.8k 二合一)(2 / 2)

树木森森,荫着一片碑林。

石碑大半已经毁破,字迹模糊,不知写着些甚么。

渺无人烟的塔林只往日偶尔传来几声凄切蝉鸣,今朝倏闻金铁交响错乱一地阒寂。

是固守此间的墨雪不沾衣遇上欲探玄机的中谷大娘。

一袭黑衣裹着墨雪不沾衣那瘦而坚韧的身子。

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条刚自丛林中窜出的黑豹,全身都充满了危险,全身都充满了劲力。

但他的一张脸,却是死灰色的,全没有表情,只那一双眼睛显得分外锐利。

一如他手中的剑。

剑在月下闪着光。

那是一柄形式很古雅的长剑,精钢百炼,非常锋利,剑脊上带着松纹,镌刻“古来绝”三字。

能逆转墨子祖师剑势变非攻守矩为有攻无守的墨雪不沾衣总归是需要一柄趁手宝剑的。

在他背后之师者也并非是提供不起的人。

可惜的是茹琳手中兵刃同样非凡。

见招拆招的墨雪不沾衣冷眼静观,只见这兵器似钩非钩,似爪非爪。

握柄处如同护手钩,带着月牙,红艳艳的杆子,却如狼牙棒,带着无数根棱刺,顶端却是个可以伸缩的钢爪。

墨雪不沾衣游历江湖,与人交手不下千百次,却也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兵刃,更不知这兵刃究竟有些什么妙用。

正揣摩间,中谷大娘已递出七八招,招式果然是怪异绝伦。

单钩忽而轻点,忽而横扫,有时轻灵巧变,有时却是以力取胜。

身为昔日天下第一兵独生女的茹琳在她先父这件独创的奇门兵刃上,果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这种忽软忽硬的招式,的确教人难对付得很。

但她若非已能将自己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也万万使不出这样的招式。

也是中谷大娘投身地门修身养性不欲妄造杀孽,若否单止放血难止的无影金梭便足以让墨雪不沾衣投鼠忌器难有施展空间。

不似现在,骤遇强敌的他精神大振,剑法使得更快、更毒。

墨点飞雪!

但见剑光闪动,一柄剑似已化为十柄、百柄,剑剑不离茹琳咽喉方寸之间,剑剑俱是杀着。

逆转墨子剑法而来的杀手绝招,更是层出不穷,逼得中谷大娘一路向后直退。

紧接着,她头一低,竟自剑光下窜出,摆腕横过吴钩抹向墨雪不沾衣肋下,墨雪身子半转,反手已刺出三剑攻敌必救解开困局,跟着翻腕剑尖一昂,口中叱道:

“太液秋风惊残梦!”

叱声中,眼看剑光已如匹练般刺来,茹琳竟是不退反进凶险已极。

剑光便险之又险地在她咽喉前半寸戛然顿住……

麻沸散发作的墨雪不沾衣只觉掌中剑似有千斤之重,却是再也推不进半分,剑尖纹风不动,捉魂如意钩兀自抢入中门,直击而去。

就在这生死存亡系于一发的刹那间,斜里蓦地插入一只狰狞铁手既准且稳地抓住钩杆。

是同样挂单还珠楼应楼主之请援手天门的冽风涛及时赶到。

面对几番生离死别的恋人,心情起伏的冽风涛做了一件事。

他整个人突然直欺而入。

左手封住了如意钩的去路,右掌便直扣中谷大娘伸向腰间药囊的腕门,兔起鹘落间已变了七招。

欺身进逼的他身法之险,手法之快,当真无可形容。

茹琳右手被封死,连连后退,出手如风的冽风涛却似那附骨之蛆,缠住了她。

她左腕一麻,已被对方搭住了脉门,一搭一拉,猝不及防的中谷大娘便为冽风涛扯入怀中。

于是这对旁若无人的痴男怨女便以这样一个香艳而旖旎的姿势紧贴在了一起。

远远看去,男的熊肩猿腰,筋骨强健,看去满身俱是劲力,面相英武气态沉凝。

那女的身材婀娜,乌发堆云,侧面望去,当真是风姿绰约,貌美如花。

但是若与她面面相对,只见那芙蓉粉脸上,当中竟有一条长达六寸的疤痕,由发际穿眉心,直直划到下颔,泾渭分明的区别开左右侧脸。

右脸尚且完好,左脸则用半张铁青面具包覆。

她生得若本极丑陋,再加这道伤疤与面具也未见如何,但在这张俏生生的清水脸上,骤然多了斧凿痕迹,却不知平添了几许幽秘恐怖之意。

对此全然不以为意的冽风涛伸头侧颈凑近佳人耳畔,只待唤出那一句深情缠绵的“茹琳”。

话未脱口遭逢不测——

“撒手!”

一声撒手,随即便见一口几乎藏于刀套不出,光华内敛仅露半截在外的利刃劈风而来。

一式猛虎跳涧凌空飞扑,挥刀斩击冽风涛右肩,刀落处如电破长空,奇快无比,采取的乃是围魏救赵之策。

听得脑后金刃劈风之声,无奈松手后撤的冽风涛只能坐视对面双方会合。

看清第三者形貌的冽风涛如遭电殛愕然当场。

只见那人面容英伟、白眉似画,赫然也是一个身故之人。

更令他错愕的还在后面——

“无偿!”

在于眼前二人对彼此的亲昵称谓。

见刀如面情知同伴到场的中谷大娘喜上眉梢甜唤出声,姗姗来迟总算赶上的岁无偿亦自关切以应:

“茹琳!”

脱口而出的本能称谓倒似早在心中预演多次,在外敌压抑下总归越过心底障碍道出。

“你没事吧?”

说着,关心则乱的岁无偿便自上下打量佳人一番。

“我没事,放心,”接着中谷大娘目光一转冷然向前,“现在,就让你我携手铲除外道恶徒。”

恶徒!!!

“你们……”冽风涛瞳孔地震。

不待对方说完茹琳手腕一振,只听嗤的一声,那乌光闪闪的钢爪,突然脱离钩身垂落。

钢爪上带着四尺链子,原来就有三尺六寸长的捉魂如意钩,骤然变为七尺六寸,本来够不着的部位,此刻已可够着而有余。

是时有心上位转正的岁无偿显然十分听从佳人意见,扯动肩头束刀麻绳的他偏锋向前并合身侧医武奇兵。

一时间很难说此举是否带有私人情绪……

目睹惨遭孤立的冽风涛只身独对挚爱挚友夹击,远处高峰俯瞰战局的慕云知命倒似没有半点插足这滩浑水的意思。

冷心冷情的笑南冠神经倒似铁铸成的一般。

仿佛那只知贯彻刻板命令的偶人般的他仅是僵硬地按着既定程序执行主人命令。

虽感意动但仍是毫不留恋移开目光的慕云知命犟自将视线投往别处……

琅琊居

“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见证有情人对面不识之悲哀景象的念荼罗佛眼微阖轻诵偈言,似是深感众生迷途。

“呵!乡野鄙夫倒想问问大师,如何才能离于爱,如何能无忧无怖?”

摘下假面毫不作态的单夸嗤笑一声,这也是他难得能体会到那位此生大敌毒舌之快意的时刻。

“这红尘,多的是痴男怨侣啊……”伴随奇特尾音拉长,灵眼之中模糊光景再变——

初祖庵

桃林小寺,风景幽绝,

适逢战火纷燃。

绵延战火最终为一人所阻。

那是一个身着淡紫长裙的女人。

面蒙轻纱,看不清楚容颜,但露出的几分肌肤却是雪白。

明月斜照,这女子的风姿更是连天上的星月俱都黯然失色。

她的身形窈窕丰腴,头结高髻,纵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来的高雅风姿。

只是她站立的姿态,仅那几分隐约朦胧,便有种令人观赏不尽的感觉,又充盈著极度含蓄的诱惑意味。

如此不用露出玉容,仍可生出如此强大魅力的女子,江湖上屈指可算。

有赖梵音旁修把持心境的方紫、堂朱同声一喝,齐齐抢出。

一刀一剑如猛虎跳涧,狂龙出海,分从左右斩向紫衣女子,只看刀剑的威势,便知这两个貌不惊人的汉子绝对有跻身甲子名人贴的实力。

眼看手中的一刀一剑都斩落在对手的身上,这两人心神方稍稍松懈,随即便感到刀锋剑刃虚荡荡毫无着力之处。

他们在大惊之下定睛看时,却见刀剑之下的哪是什么紫衣女子。

分明只是她不知如何脱下的一件又薄又轻的纱衣。

纱衣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在刀剑锋芒下丝毫无损,只与刀剑轻轻一触便借着刀剑上的劲力飘荡开去。

便在两人心中惊悚之际,纱衣随风飘摇遮去旁人视线之刻,紫衣女子从腰间取下了她的兵刃。

那竟是一枚寒光湛然形制纤秀好比蝎尾的银色枪头。

迅雷不及掩耳,快捷无伦的一道枪光骤然一闪,紫衣女子顷刻反守为攻。

就仿佛锥在囊中仍旧难掩锋芒,隔着纱衣的方紫、堂朱犹感毛骨悚然,当即各运身法至极险险避过。

然而他们背后的信众则殊无此幸。

点中轻纱的枪头随外袍不住卷动,信手一握的紫衣女子隔物传劲,劲透枪尖,枪尖与纱衣即时连成一线。

原本无杆的枪尖立时成了一条布节完整的蛇形软鞭。

如今随着紫衣女子反手一抖,布鞭笔直刺出。

末端尖刺如灵蛇吐信,精准迅捷地刺入两名僧人后脑玉枕要穴带走性命。

一招毙敌之后,她身形回旋,倏地凌空扑入对面猝遭惊变而不知所措的人群中。

这些人也都是大智慧渡化的好手,见敌人孤身欺近,在惊惶之下仍本能地各挥兵器攻击。

紫衣女子在人群中移形换位,身上的数重纱衣不时脱下飘在空中代替真身接受攻击。

至于她真身手中的软鞭则如择人而噬的毒蛇般一次次弹射而出,每一次都最少夺走一条性命。

紧随其后的方紫、堂朱目眦欲裂却是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无情收割战友性命。

于是受命来此观视的罗碧入眼就是这样的一幕——

短短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身上只剩下贴身亵衣,半露香肩酥胸的紫衣女子已斩杀地门一方的二十余好手。

随后如翩然舞蹈般将仍在空中飘荡的七件纱衣逐一穿回身上。

诱人的曼妙身形重新为裹回浅紫衣衫里去。

她胴体虽丰满,腰却很细,走起路来,腰肢摆动得很特别,带着种足以令大多数男人心跳的韵致。

远远瞧见此状的藏镜人却感一股无名怒火填塞胸臆,直似要炸开一般,本能张口断喝出声:

“贱人!飞瀑怒潮!”

一声怒咆,惊世名招再现尘寰,澎湃而发的浩瀚气劲有如浪潮席卷,佛魔皆摧挡者披靡。

更遑论本质平凡的寻常布鞭了。

轻挪莲步的紫衣女子圈转鞭索卸劲,难匹雄力的纱衣外袍登时告破。

危难关头,紫衣女子玉手往腰间一抹,一拉一抖,月光下突然飞出烂银也似的一条长蛇来。

方紫、堂朱吃了一惊,凝神看时,才知那原来是条银光闪闪的锁链,链身极长,眼见是四丈有余。

挥卷的银链便似曲蛇衔尾般后发先至地啮住纤秀枪尖,组成一条璀璨洗练的白蟒鞭来。

白蝮缠身!

银鞭夭矫好比游龙盘体,护定周身风雨不透,任由波涛汹涌仍旧怡然自适。

安然接过罪魁名招的紫衣女子嫣然巧立,这时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的藏镜人赫然站在她之面前。

罗碧身穿一领漆黑滚边镶金砌鳞锁子甲,一张英俊得绝无瑕疵的脸庞里,嵌着一双比深黑海洋里闪闪发光的宝石还明亮的眼睛,冷冷盯着眼前之人。

无动于衷的紫衣女子一双妙目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藏镜人伟岸的身形和英俊得极尽完美的脸庞。

接着,她开口了。

她以一种娇媚柔婉极尽挑逗之能事的口吻道:“苗王找你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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